第49节

  外面谭姨叫我们出去吃饭,屠夫吃完药脸色才正常点,不过看他的样子依旧是痛心疾首,理都不想理我,出去的时候云杜若惊讶地问。
  “你家……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很难回答她这个问题,事实上我还真不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
  出去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谭姨招呼我们坐下,嘴里还在抱怨屠夫。
  “要带人回家吃饭也不提前通知,菜也没做够,现在做也来不及,我已经叫了外卖,慢慢吃不要急,很快就到。”
  屠夫是临时带楚天启回来的,谭姨很歉意地对他笑,让他别客气,我坐到餐桌旁,上面的菜都是寻常的菜肴,不过谭姨的手艺想必不错,闻起来味道挺香。
  有我最喜欢的西兰花,一盘醋溜土豆丝,屠夫喜欢面食,谭姨特意还做了一碗糊涂面,最后是香味扑鼻的鱼头汤。
  屠夫让我们别客气当是自己家,我刚拿起筷子去夹西兰花的时候,手悬停在餐桌上,嘴慢慢张了起来。
  西兰花、糊涂面、醋溜土豆丝、鱼头汤……
  这四个菜的第一个字合在一起。
  西湖醋鱼!
  第七十九章 陈年往事
  我在鬼市和那人约定,他若算错把镜子分文不取送给我,当时我想着吃什么总该是我能确定的,所以才答应了他,现在看着桌上的菜一时间不知所措。
  西湖醋鱼!
  正是那人给我算出来的,我之前以为是一个菜,没想到那人居然把今晚谭姨做的所有菜都算出来。
  “怎么了?”韩煜见我筷子悬停在餐桌上,表情震惊的样子,在我耳边压低声音问。
  我把他和云杜若走了之后和那人的约定告诉了韩煜,他听完手中的筷子也停住。
  “那人绝非寻常人,字字珠玑一语中的,相术造诣堪称登峰造极,你怎么能如此侥幸和他赌这个,现在倒好,你不但镜子没赢回来,你还欠他一个约定,我看你怎么办。”
  “管他呢,反正我提前说过违法乱纪杀人放火的事我不做,他让我把镜子的主人带回来,大不了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现在我倒是没想太多其他的事,之前他一开口就是五指掐算天下苍生,一卦谋定万代江山,多少有些让人认为狂妄,但现在看来,现在看那人真是厉害。
  在鬼市云杜若以愿字问事,云杜若问的是案件的进展,那人说她今晚会遇到死人入房,让云杜若务必小心,他能掐算一切,想必今晚真有事发生,我心里暗暗对云杜若有些担心。
  “杜若,你手腕上的手链挺漂亮,谁送的?”谭姨的目光落在云杜若的手腕上,因为带着风铃手链,她轻微地动一下手链都发出悦耳的铃声。
  云杜若脸一红这才意识到手腕上的手链,羞涩地抿着嘴。
  我见云杜若一时语塞不好意思回答,连忙帮她解围。
  “给姜局买礼物的时候,我见这手链挺别致就买了送给她。”
  “怎么,这还有情况啊,你们姜局回来还给我说,宋迟刚结婚,局里下一场婚事怕是快了,我还说他乱点鸳鸯,没想到他还真说对了。”谭爱萍看看我和云杜若意味深长地笑着。
  没看出来一向严肃的屠夫居然会说这些事,估计是他和谭姨在家闲聊无意中提及,没想到让谭姨说出来,屠夫多半是看见云杜若脸红的发烫岔开话题。
  “天启,别闷着不说话,随便点怎么发现你这么拘谨……你怎么还戴着手套,你谭姨可是你们同行,也没见她像你这样。”
  “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楚天启端着碗埋头很平静地回答。
  “当法医辛苦,门道里的事外人都不清楚。”谭爱萍给我们夹菜,特别笑着对楚天启说。“天天对着死者尸体没有极好的心理承受力是扛不下来的,我经常对你们姜局说,法医工作虽然不在第一线可最辛苦也最繁琐,让他多关心和照顾法医,我是过来人里面的辛酸我懂。”
  “说好回家不谈工作上的事,怎么你现在谈起来了。”屠夫吃了口饭很无奈地抱怨。“我也没催过他们,知道他们自己清楚该做什么,只是这案件实在太棘手,上面已经开始重视,再不破案我也不能向上面交代。”
  “向忠义是谭姨的同学,对于向忠义这个人的了解都是从档案上了解到的。”云杜若看看谭爱萍很认真地问。“谭姨,您说说这向忠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挺好的一个人,他这个人内向话不多,性格有些怯懦吧,被人欺负也不像其他男生会反抗,总是选择隐忍。”谭姨想了想对我们说。“大学后好像好了一点,他去山区支教前我还见过他一次,当时我记得他在等人,说是他的同乡,看他性格变得开朗。”
  “那后来呢?”我接着问。
  “后来就没联系了,我当法医后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司法局,当时他已经从山区调回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平步青云,或许就和他的性格有关,不温不火也不和人计较,这样的性格为官按理说不合适才对,可他偏偏官运亨通,居然爬到厅长的位置上。”谭爱萍细细回想一下说。
  楚天启一直埋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看的我都心急,屠夫在旁边催促他多吃点,韩煜就好的多,自来熟很快就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随便。
  饭后云杜若帮谭爱萍洗完碗,大家坐在一起闲聊,谭爱萍拿出几颗药递到屠夫的面前,屠夫嫌弃地皱着眉头。
  “吃,吃,你就定时闹钟,准点就知道让我吃药,一顿不吃都不行。”
  “就你那血压再不控制好,指不定哪天就冲上去,我退休在家这么久天天也无聊的很,还等着你退下来和你到处走走。”谭爱萍把水递给他命令的口气。“我可不想你坐到轮椅上,我可没那精力服侍你。”
  屠夫在家被谭姨管的服服帖帖,屠夫吃完药也摇头苦笑。
  “说起来也怪了,当兵那会手下百把好人被我管的服服帖帖,向来说一不二,没想到遇到你们谭姨,在家里我就没说话的份。”
  “谭姨年轻的时候一定挺漂亮吧,不然姜局也不会这么听您的话。”韩煜在旁边笑着问。
  “这话还真没瞎说,你们谭姨年轻那会可是百里挑一的美人,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娶回家。”屠夫说的兴起,朝我比比指头,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想要烟。
  “不准抽!”谭姨瞪了他一眼,没发现屠夫也有惧怕的人,竟然很无奈地把手收了回去。
  “瞧你这话说的,谭姨现在也很漂亮。”还是云杜若嘴甜,逗的谭姨都笑的合不拢嘴。
  “别说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给你们看看我家老婆年轻时候的照片。”屠夫今晚的兴致好像特别的高,谭姨在旁边阻止他也被屠夫按在沙发上,出来的时候捧着几本老相册。
  交到云杜若的手中,我和韩煜都围了上去,我看见楚天启一个人坐着,把他也拉了过来,这小子手冷的发凉,戴着手套也不见一点温度,我心里不知想了多少次,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肾亏。
  屠夫还真没有夸张,谭姨年轻那会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婉约温柔的样子,看照片就知道性格出奇的好,难怪屠夫能被制服的服服帖帖,他性子急在谭姨的面前一点办法都没有,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谭姨这性子刚好和屠夫互补。
  云杜若一张张翻看相册,能感受到时间的变迁,岁月记录下的不只是容颜的变化,从青年到现在我们清楚的看见谭姨的变化,慢慢的照片中有了屠夫,看着屠夫年轻的时候样子,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怎么看就是一个愣头青嘛,大大咧咧但那股倔劲和固执到现在都没改变。
  云杜若翻过一张相册,我忽然伸手把那一张重新翻回来,看着相册上的照片有些疑惑。
  照片中谭姨的样子大约二十来岁,应该是大学刚毕业那会拍摄的,谭姨穿着朴素两手背在身后脸上露出青涩的微笑,但我的注意力并没在照片的人上,而是注视着照片的背景。
  这张照片是在海边照的,这应该是一处海岸的山崖上,海水湛蓝海风袭过,吹拂起谭姨的纱巾,海浪拍打在岩石上,有几只海鸥从海面掠过,景色怡人一看就很有意境。
  可这海……
  还有这海岸……
  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但怎么也记不起来。
  “谭姨,这张照片你在什么地方拍摄的?”我若有所思的问。
  谭爱萍看了看后对我说:“这是在海边,哦,对了,那一次刚好也遇到向忠义,他好像是在等人,聊了几句后我就先离开了。”
  向忠义……
  云杜若见我表情奇怪问我怎么了,这一系列案件的照片我翻看过无数次,我可以肯定这个背景的照片在案件中也出现过,但绝对不是向忠义的,我实在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总感觉有些奇怪。
  “我要先回局里,谭姨,这张照片能不能先借给我。”我站起身拿着照片问,我是心里有事一定要解决的人,这背景困扰我太深。
  “怎么了?”屠夫见我面色凝重,恢复了严肃问。“是不是有了新的发现?”
  “现在还不清楚,我需要赶回局里核对一下照片。”我摇摇头说不清楚。
  云杜若和韩煜也站起身说跟我一起回去,楚天启说今晚他累了想回去休息,就不和我们一同走,屠夫见我如此急切,毕竟关系到案件的事,他也没有留我们,叮嘱了一句注意安静。
  刚上车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回头看看云杜若。
  “你带枪了吗?”
  “带了……怎么了?”云杜若诧异地问。
  “我总感觉今晚会发生什么事,鬼市遇到的那人说让你今晚务必小心,你今晚一直跟着我们,别单独行动。”说完我回头对韩煜说。“你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以防万一。”
  “看相算命的一句话,你还真当真了,我们现在是回警局,我还不相信谁敢跑到局里作奸犯科不成。”云杜若说我大惊小怪想的太多。
  我和韩煜对视一眼,面色凝重我没有告诉云杜若和那人约定的事,我相信那人不会信口雌黄,而且韩煜现在的担心就写在他脸上,相信他心里想的和我一样。
  第八十章 魅影(为o_olivia打赏皇冠加更)
  值班室的同事看我们突然回来都很好奇,云杜若今天特意交代队里的人今晚休息,因为屠夫过生日她走的早,卷宗档案没有归还证物科而是存放在办公室里。
  办公楼只有几个科室还亮着零星的灯光,云杜若开门的时候眉头就皱了起来,我们都隐约闻到一股东西燃烧的味道,我低头看见办公室的门缝下有火光在晃动。
  顿时心里一惊,云杜若的钥匙怎么也打不开办公室的门,开始还以为拿错了钥匙,确定没错后我和她同时对视一眼。
  “房间里面有人!”
  从办公室里弥漫的烟味越来越重,云杜若解开枪套把枪掏了出来,我让她让到一边,一脚踢开反锁的门,里面一片火光卷宗档案被翻的到处都是,扔在地上的火堆里。
  云杜若大吃一惊刚想过去扑灭火,就被我一把拉了回来,我和韩煜都看着她办公桌的后面,火光中勾画出一个人模糊的轮廓,云杜若托起枪。
  “出来!”
  有人竟然敢在警局明目张胆地放火,目的显而易见想要烧毁这些卷宗档案,我们连夜赶回来是因为谭姨的那张照片背景我很眼熟,想回来比对到底在这些卷宗的照片中哪儿看见过。
  事实上这些卷宗我们已经翻查过无数遍,真有线索早就该发现,有人放火烧这些档案我第一个反应是有人想要销毁证据。
  不管这个人是谁,多少都和案件有关系,我甚至在心里都有些暗暗窃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胆大包天跑到这里来烧档案,刚好又被我们撞见,烧掉卷宗损失不小,可若把这个自投罗网的人抓住可能就是最大的收获。
  云杜若的办公室在五楼,唯一的入口就是被我们三人堵死的大门,而房间另一侧的窗户打开着,我想这人应该是从这里进来的,但是想要离开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云杜若拿枪的手很稳,这么近的距离那人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那人慢慢从黑暗中向我们走来,步伐很缓慢没有听见声音,看这人的身形应该是一个男的,他手里拿着一瓶液体,另一只手抓着的是一大把照片。
  我这才留意凌乱的办公室,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档案和卷宗随意丢弃的到处都是,可唯独没有见一张遗落的照片,我的目光落在那人的手中。
  他在找的是照片,想要销毁的证据也是照片!
  “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走过来。”云杜若一边严肃沉稳地说,一边从腰间把手铐扔了过去。“自己戴上,别想负隅顽抗,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人很听话地再往前走一步,停在房间还在燃烧的火堆旁边,他戴着面罩到现在也没看到他的脸。
  “把面罩取下来。”我大声对他说。
  那人很顺从的抬起手,云杜若往前逼近一小步,警觉地说。
  “动作慢点,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那人到现在也没说过话,他的配合让我都有一些诧异,正常情况下事情败露被发现生理反应会害怕和胆怯,可在这人的身上我怎么也看不见这些反应,他甚至比我们都要从容。
  他的手缓缓上台,手中拎着的液体和照片我看的一清二楚,云杜若让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语气透着警告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我相信那人只要有任何细微的反抗,云杜若手中的枪会轻而易举地击中他。
  对于云杜若的枪法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连续三年局里的枪械射击第一名,百步穿杨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我是亲眼见到一次局里的比武,她用手枪单手击发一百五十米距离枪枪命中十环,而这人和她不过近在咫尺。
  我开始以为这人会投降,至少在我看来他能选择的机会并不多,可那人只是举着手却没有按照云杜若的命令扔掉手里的东西,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人根本没有想束手就擒,而且更让我诧异的是,从他的肢体动作他甚至都没想过要逃跑。
  他松开那照片的手,飘落的照片掉落在火堆里,片刻功夫照片在火里蜷曲焦化,他是听从了云杜若的话,可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我坚信这些照片对这个人极其的重要,以至于他能面对云杜若黑洞洞的枪口居然还义无反顾地选择销毁。
  他另一只手拿着的液体也倒了下去,本来微弱的火顷刻间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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