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被他这么一喝,各部门的经理都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地翻看着自己手里的月绩报告。安静的会议室里,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摸不着头脑。
  这个月的绩效虽然没有上个月的好,但是却是今年开春以来算得上不错的。徐墨离阴沉着脸,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环视众人,“怎么,没话说?那好,营销部的陈经理你来说说。”
  被点名的陈经理,一下子愣了愣。其他部门的负责人都默契的低下头,躲开徐墨离的视线,还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下一个不是自己。
  徐墨离:“你说。”
  “总裁,其实……”陈经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徐墨离淡漠的眼神给逼了回去。他清了清嗓子,内心已是慌乱不已。这老板有意责罚,不管他有什么说辞也是无济于事。避开徐墨离的目光,只低下头说:“营销部今后会好好努力的。”
  徐墨离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众人微微的呼吸声。半响,徐墨离的秘书走了上来,将手上的手机递给徐墨离,附在他的耳畔说:“老板,方小姐的电话。”
  方欣然的电话,徐墨离收回视线,淡淡的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接过来拿在手里,径直出了会议室。他的身影刚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外,偌大的会议室内,皆是长长的呼气声和小声议论。
  陈经理更是抬手抹去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感叹一声,“万幸。”
  徐墨离拿着手机回到办公室里,才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立即传来女子焦急的声音。他眉头紧锁着,坐立不安,站在办公桌前,“欣然,发生什么事了?”
  “molise,苏扬的儿子……”
  不知为何,徐墨离内心不由得一紧,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小呆怎么了?”
  “现在在医院,你快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苏扬在生气。molise,你快来。”她说着,声音里都带着些许颤音,和抽泣声。
  徐墨离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猛地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服外套,急切地冲出办公室。一直守候在门外的秘书见他出来,干净跟上,“老板,会议是否继续?”
  “散了。”徐墨离一边系着上衣的扣子,一边等待电梯。瞥了一眼迟迟上不来的电梯,然后情不自禁地低咒一声。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推了,还有给老董事长去电话,说我今天临时有急事。”徐墨离一个头两个大,本来心情就不好,又来这么一通电话。苏扬和何浅浅的儿子,那个可爱的见人就笑的苏小呆,他一想到才两岁的孩子出事,内心就难以平稳,更加急躁。
  抬脚就狠狠地朝着身后的墙用力一踢,发出沉闷地声音,连一旁记着事情的秘书都害怕的向后退去。可是徐墨离却像是个没事似得人,紧紧地盯着一直没有打开的电梯门。
  徐墨离轻瞥秘书一眼,喝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啊。”秘书怔怔的看着徐墨离,然后赶紧将手上的记事本收了起来,“我现在就去通知会议取消。”
  秘书一边小跑离开徐墨离,一边喘着大气会到会议室,待下发了通知,等到公司那些负责人都散去以后,才瘫坐在椅子上。
  手术室外,没有苏扬的身影。莫闹正和方欣然对峙,她抬起手正要甩在方欣然的脸上,徐墨离大步上前,钳住莫闹抬起的手。
  “molise。”方欣然往后退了一步,徐墨离正好挤进她和莫闹之间,换作是徐墨离和莫闹面对着面。
  徐墨离只皱着眉看了一眼身后的方欣然,回过头,正好见莫闹失神,她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她厉声说道:“你走开。”
  徐墨离没有松开莫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徐墨离,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你就替她出头。”莫闹嗤笑着,扬着下颚费力的瞪着他,“你倒是对她挺痴情的。”
  被她这么一说,徐墨离脸色很不好看,一直紧紧地锁着她的视线,“你什么意思?”
  她在讽刺他,讽刺他对方欣然的情意。徐墨离觉得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无可救药,到现在她依旧没心没肺的糟蹋自己的感情。
  “我什么意思?”莫闹咬着牙瞪着徐墨离的双眼有些发酸,她的视线绕过徐墨离的肩膀,看着方欣然,“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她到底什么意思?”
  徐墨离怔忪间,莫闹已经甩开他的手,他回过头想要询问方欣然,却见方欣然已经侧过他向前走去,扶着向他们这边走过来的苏扬。她急切的唤道:“苏扬……”
  刚和医生办理手续完的苏扬,连看都没看她,神色清冷,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继续往前走。路过徐墨离的时候,被徐墨离抓住了臂膀,“阿扬,发生什么事了?”
  苏扬轻轻侧眸,紧紧地盯着徐墨离,那眸色里满是悔恨和痛苦。他一手将徐墨离抵在墙上,一拳就挥了起来。在场的莫闹和方欣然皆是一惊,眼睁睁地看着那拳头朝着徐墨离的那张妖魅的脸过去。
  方欣然霎时闭上了双眼,莫闹因为吃惊,一直看着没有眨眼的徐墨离。
  那拳头最后还是重重地砸在了徐墨离的脸侧,砸在医院白色的墙面上,男人的紧握的拳头瞬间被血染红了去。鲜血不可避免的沾染在墙面上,莫闹心一紧,向来斯文温柔的苏扬,竟有这般模样。
  苏扬压在徐墨离的耳畔,咬着牙,“我真是后悔,后悔答应过你。”
  他放开徐墨离,转身滑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依旧蜷缩着拳头,依旧面无血色,依旧一言不发,目光由始至终的落着手术室紧闭的门。
  徐墨离背靠着墙,抬眸对上莫闹的双眸,也是轻轻一笑。笑得没有一点温度,他像是疯了一般,将苏扬从地上拉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打我?”
  他是愧疚的,纵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从他出现开始,莫闹对自己的态度,方欣然对苏扬的愧疚,苏扬的悔恨和他身上沾染的红色血迹。那扇紧闭的门,不仅折磨着苏扬,同时也折磨着他。
  如果苏扬那一拳头砸在他的身上,或许他内心就不用那么惶恐,那么不知所措。
  苏扬低低的声音,带着冷意,“放手。”
  徐墨离仿若没听到,一直揪着苏扬的领子不放。方欣然上前劝解,两人对她均是视而不见。
  最后,还是莫闹上前将徐墨离拉开,他背靠在墙上,看着面前的女子,一言不发。
  莫闹冷冷的看着徐墨离,担心的看着手术室,又看着医院的长廊。她今早上班,意外接到苏扬的电话,电话里苏扬语气紊乱,让她想办法联系何浅浅。她让他慢慢讲清楚,才知道苏扬和方欣然带着小呆去了儿童游乐园,而且出了意外。她马上给何浅浅电话提示关机,只能一边慌乱的给叶辰电话,一边打车赶来医院。
  如果不是徐墨离及时出现,她定是不会饶了方欣然的。每次有她出现的地方,总是会不平静。
  何浅浅赶来医院的时候,只看到毅立在人群里的苏扬。她穿过众人疾步冲上前,气喘吁吁地拽住他的手臂,质问他:“孩子怎么了?”
  苏扬挺拔笔直的身体在她的晃动下微微有些摇摆,眉头皱的更紧。他扶着何浅浅瘦削的肩,语气沉重的安慰她:“浅浅冷静点,孩子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已经将她在发抖的身体抱在怀里。
  “你让我怎么冷静?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就从梯子上摔下去了,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他?”她的眼泪无意识的哗哗的流淌,情绪激动的甩开他的手臂,挣脱他的怀抱。
  何浅浅自从生了儿子苏小呆后,就一直安心的在家里做家庭主妇。眼看着孩子已经到了启蒙的年龄,她便决定也开始工作。在叶辰的帮助下,她最近一直在忙着重新回工作岗位的事情。今天一早,她就回市一小参加考核。
  苏扬在送她出门的时候,便向她再三地保证会好好照顾儿子。却没想到,才一上午的时间,便传来儿子出意外的消息。不是让他好好在家带儿子玩的吗?为什么他会带着儿子出现在游乐场,为什么又会让儿子摔下扶梯?
  她在他那件洁白的衬衣上看到大块的血迹,颤抖的手拂过那抹红色,惊吓的捂着嘴颤颤道:“这是小呆的血?”
  她的孩子,她的小呆,从出生以来光是打针就可以哭上好一阵子的孩子。从他小小的身体里一下子流出这么多的血,他该有多疼啊。何浅浅一时冷静不下来,她的神经接近崩溃。半弓着身体,连连向后退去。
  苏扬愧疚不已,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下颚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一句又一句的道歉,并没有让何浅浅缓解情绪反而大大的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用力的推开身前的人,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浑身战栗。声嘶力竭的指控着:“你到底是怎么看孩子的!你怎么可以让他受伤!怎么可以……”
  “我们不是故意的,孩子是不小心滑下梯子的。”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方欣然扶住苏扬退后的身子,终究是忍不住上前解释着。
  “啪——”一个巴掌硬生生的毫不留情的甩在苏扬的脸上,声音很响,打的何浅浅手心生疼。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苏扬,都被她的行为惊住了。何浅浅咬着唇脸色苍白的可怕,上前一步揪着苏扬的衣领,怒不可揭:“要是我的小呆有什么意外,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个都不会!”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扫过方欣然,充满怒意的眼神冷冷的让方欣然渐生寒意和害怕。
  何浅浅情绪激动,莫闹心疼的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深怕她会伤害自己,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十分厌恶地看着那个一直望着苏扬的女子,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这里不欢迎你。”
  莫闹说着,目光微微一转,竟然直直地落在徐墨离的身上。只见男人身下的手抖了抖,想要直视莫闹却终究是低着头。面色隐晦,上前将方欣然拽着,她却甩开徐墨离的手,看着苏扬。
  被莫闹抱在怀里的何浅浅,瞪着苏扬的目光里带着失望和怨愤。此时无声胜有声,接过她扫来的凛冽,苏扬内心感受着强烈的震撼。
  “苏扬?”方欣然低声唤着身旁的一动不动的男人,他紧缩的眉头,满脸的疼惜。“孩子出事……”她站在一旁絮絮答答,却是让苏扬更加恼怒,他甩开她的手臂膀僵硬发冷。
  “苏——”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扬,想要缠上他的手,却是被他再度甩开。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了几分凌厉,却只是淡淡的扫过她,然后将视线放到何浅浅的身上。她看到,那双眸里,满是心疼。
  苏扬心疼的难以呼吸,他想要上前将柔弱的浅浅搂在怀里,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和无穷尽的安慰。他身下的拳头骨节泛白,骨头间发出清脆的咯咯响。
  方欣然却是不堪的向后倒去,幸好徐墨离眼明手快,在方欣然身后将她扶住。他看看苏扬清冷的背影,再看看何浅浅垂在身侧握成拳的手,面色复杂的说:“抱歉,我先带她离开。”
  方欣然有些不甘,身子定在那里没有动。徐墨离扯着她的手臂,沉声:“走吧。”
  “我不走。”方欣然咬着下唇,一直站在那里。
  莫闹看着方欣然,又看着徐墨离。
  徐墨离暗沉的双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片刻便又暗了下来。他紧紧地捏着方欣然的手腕,将她强制带走。送方欣然回去,在路上徐墨离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方欣然坐副驾驶上也沉默着,她的思绪仍旧停留在医院里,停留在苏扬对她的态度里。
  她始终难以相信苏扬会那般对自己,直到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她开口问徐墨离:“你会不会和苏扬一样怪我?”
  徐墨离不言不语,只透过车子的后视镜看着她,曾经那温婉的女子,现在坐在这里的人还是不是他心中的她?其实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徐墨离揉了揉眉角,“欣然,小呆的意外和你脱不了关系,对吗?”
  她抿着红唇,面色无光,“不对。我说过了,那只是意外。”
  “是不是意外,已经都不重要。”徐墨离看着她,特别严肃的说:“小呆还是一个孩子,大人们的感情不应该牵扯到孩子的身上。”
  方欣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徐墨离,她没想到徐墨离竟然会以为她是这样的女人。她自嘲的笑了笑,“你觉得我是故意伤害一个才三岁的孩子?你觉得方欣然,是那么卑鄙的女人,对吗?”
  徐墨离说话,只是她的眼泪下来的时候,又开车折回了医院。
  苏小呆已经被推出了手术室,苏扬和何浅浅在病房里陪护着。莫闹一个人坐病房门口,徐墨离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她也只是轻轻地抬眸,看见是他,预料之中哼哧一声。防备似得问:“你又来做什么?”
  “孩子……怎么样了?”仅仅只是一句话,徐墨离却觉得自己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完。
  莫闹轻轻侧眸,没有带一点温度的说:“你倒是会关心,徐墨离,如果孩子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会放过方欣然。当然,也不会放过你。”莫闹想起苏小呆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头上是刚刚缝合的伤口,纱布上明显还有渗出的血迹。打上石膏定型的小腿,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太过于残忍。连她的心都疼痛不已,何况是作为母亲的何浅浅。
  徐墨离轻轻的笑,像是在嘲笑自己,他说:“我也不会。”
  莫闹看着他,徐墨离只是起唇,接着继续说道:“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
  徐墨离说着,已经起身,向着吸烟区走去。莫闹坐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徐墨离离去的背影,拧着眉,双眸里是复杂的之色。
  只是几秒钟,她竟然情不自已的站起来跟了上去。
  徐墨离拿出烟点燃,深深地吸了几口,烟雾还未散开身后便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高跟鞋踩地板上的声音,一次次的梦里在他响起,他吐了一口烟,回过头对着那女子微笑。
  他手里夹着烟,看着她。
  她说:“还有没有?”
  徐墨离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香烟,放在她的面前。见她点了点头,才低低的笑了出来,“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莫闹从徐墨离的手中拿走那支已经被他吸过的烟,一点也不嫌弃的就着烟吸了一口,面无表情的说:“有,犯罪。”
  她背转过身,手臂放在窗户上,望着窗外的景色,淡淡地说:“管好你的女人。”
  没有感情的句话,却刺激了徐墨离的心,伸手握着莫闹的脖颈,将她抵在窗前。伸手从她纤纤玉指里拿回那支烟,扔在地上,皮鞋无情地踩在上面。倾身上前,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沉沉地说:“谁告诉她是我的女人?”
  莫闹没有挣扎的意思,她就是想和徐墨离摊开了说,这个将她平静的心搅得乱七八糟的男人,和方欣然牵扯不清的男人。那天,徐墨离从她家离开后,她拒绝了叶辰。以前对于叶辰,她的拒绝总是出于不想伤害他。可是,那次她被叶辰抱着的时候,心里想着的却是徐墨离。就连拒绝叶辰的情意,理由也变了一丝味道。
  叶辰说得没错,她骗得了别人,终是骗不了自己。
  她承认,今天徐墨离出面袒护方欣然,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也给他巴掌。这个男人,她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那就彻底的翻脸吧。
  莫闹面不改色的回视着,“我说的。”
  徐墨离狠狠地瞪着她,双眼已然是发红,握着她脖颈的手最后还是放了下来。头轻轻地侧过去,磕在她的肩窝上,“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讨厌。”
  真的很讨厌,让徐墨离恨得牙痒痒,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莫闹一手推开他,原以为只是徒劳,却不曾想徐墨离根本就没出力。她只是用手轻轻的一推,他整个人就向身后退去。一连退了好几步,远远地他们相互看着对方。
  徐墨离问她:“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闹看着他颓废的身影,忽然有些心软,身下的双手下意识地捏紧,转过头避开他的注视,冷漠地回答:“你应该去问方欣然。”
  她说着,已经从徐墨离的身边走过,一步一步地离他越来越远。莫闹一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身后一直没有响起脚步声,她走到病房外,看着等在那里的叶辰,不由得感到内心一阵失落。叶辰将买来的水递给她,她也只是拿在手里,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莫闹离开后,徐墨离自己一个人在吸烟室里,抑制住地低低的笑,笑着笑着抬手就给自己甩了两个耳光。很响很疼,他红着双眼,白皙的脸也泛了红色。
  徐墨离从吸烟室里走了出来,医院长廊的那头,一男一女并肩而立,莫闹仰起头对着叶辰微微笑。他紧了紧拳,移开视线,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他坐在车子里,疯狂的砸着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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