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糟糕的信号
娄志云的话多少有点熟悉。
哈月看着对方在夜色下逐渐模糊的背影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马上想起自己半小时前,在酒店楼下也是这么和薛京互动的。
她内心对于娄志云的警惕放松了,看来对方大概不是想要激情犯罪对她的小店面进行打劫,他可能是对自己有好感。
思及到这个层面,她又免不了有点尴尬,不是为了娄志云,而是她在思考:不会自己刚才想要和薛京道歉的行为也看起来也像是在对他释放男女之间的粉红信号吧?
店门外一枚硬币三分钟的摇摇车停止了摇晃,小姑娘不依不饶地跑进来抱着奶奶的腿恳求:“再一次,真的就再玩一次好不好?摇摇车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年迈的奶奶摸着孙女的额发哭笑不得,不得不再次起身出去投币,哈月在这个间隙里也把手机充上电。
屏幕上,除了娄志云的陌生来电提醒和微信添加请求外,果然,薛京并没有回复她的讯息。
哈月脚趾扣着鞋垫反复阅读了几次她没过脑子便给薛京发送的讯息,觉得对方真的有可能误解她的想法,沉默半晌,她把这糟糕的两条短信从脑子里抹掉,仰天在内心长叹:无所谓啦,管他怎么想呢,反正她的本意并不是要跟前男友约会,说不定对方不回复是因为有女朋友要避嫌。这样也好,如果薛京有恋人,她还约人家吃饭,人家女朋友知道了该怎么想啊?
她可不想成为网上经常出现的那种绿茶“前女友”。
薛京现在可算半个公众人物,一不小心她还会变成舆论热点上的丑闻。
一顿饭而已,不吃就不吃呗,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去种种譬如死灰,也没必要判别个一清二楚。
她没时间为了一个前男友而精神内耗。
半小时后,坐了十次摇摇车的小姑娘终于被奶奶从小卖部门口拖走了,哈月这一次仔细地检查了店里的各种开关都被关闭,才给赵春妮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马上就回去了,猪也是。
回到家,饭已经做好了,今天两家的掌勺竟然是赵春妮。
斯琴大姨从她家离开之前,还专门拉着她的手到门外悄悄告诉她别生她妈的气,其实哈月一从家走,她自己就有点后悔发脾气了,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没多久,就赶快跑到炉灶跟前烧火,说月月最喜欢吃她做的回勺面,她得趁着月月回家前多做点。
斯琴大姨比赵春妮大几岁,前些年已经买断了城镇居民养老保险,现在一个人带大了孩子,又帮衬着儿子结了婚,她每个月还能领到将近两千块钱的养老金,生活过得去,不需要再拼着老命打零工赚钱。
可是这样一个习惯了劳动的妇女是闲不住的,婚后她和儿子两口子一起居住,白天两个孩子都不在家,金子帮文化局开车,儿媳曹小雨在县城内的一家打印店做设计,她便主动提出白天过来照顾赵春妮。
中午一顿饭,晚上一顿饭,两个老姐妹说说笑笑一天的时间就被打发过去了。
哈月乐得如此,心存感激,也曾试图给过大姨劳务费,但对方以两家人本来就亲近为由死活不收,她只能把这些钱换成等价的蔬菜水果和补品,定期成箱的输送到大姨家里。
谈话结束,大姨端着一大盆打包的回勺面喜气洋洋地告别哈月,看着大姨走进自家院子,哈月再回头望着家中透出的灯光,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斯琴大姨不知道,哈月从他父亲离家出走的那一年后,就再也没吃过一次回勺面。
回勺面一直不是赵春妮喜欢的食物,因为她们父女俩喜欢,她才开始学着去做,等到哈建国离开后,她干脆把这种家常食物也视为一种精神背叛。
那时还不懂事的哈月并不知道看母亲的脸色,一次肠胃炎,她因为母亲做的饭菜不合口味,而耍赖要求母亲再给她做一碗以前家里常吃的面条。
而赵春妮直接发狂地把整桌饭菜全都倒进了垃圾桶,并惩罚她整整两天都不许吃饭。
哈月到现在为止,还记得自己半夜因为饥饿而跑到垃圾桶翻找食物的那种恐惧。
赵春妮怎么会主动给她做回勺面呢?
哈月不觉得是因为生病的母亲开始对以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人性难移。
赵春妮的脾气就像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八成今天的示好是因为她忘了哈建国离开家的事情,她脑中的时间线突然退回了十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