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小忙即不管儿女情长,也不太在乎酒吧生意,他只知道唯独薛静柔好,他才有太平日子。
  薛静柔又玩了两局,成绩越来越糟糕,她把手机往桌上一甩,在茶几上摸到一包香烟,敲了两下才发现是空的,她愈发烦躁,起身去吧台和小忙道别,一个人回家去。
  回去一看,发现白长归抓着棍子在书房红木书柜旁巡视,薛静柔奇怪问道:“怎么了?”
  “从厨房跑出来只老鼠,被我赶到这儿。”白长归拿手电筒往红木书柜后照,“是只小老鼠。”
  薛静柔凑过来仔细瞧,果真在缝隙里看见一只小灰鼠,灰鼠俩眼珠如抹了油的黑豆,正惊恐绝望地与她对视。薛静柔心生恻隐,“这么小就要讨生活,也不容易。”
  白长归拄着棍子,并不着急弄出小老鼠,“你也遇过这样的绝境吗?”
  “也曾身不由己过,但不至于危及性命。”薛静柔笑道:“我到底不是这样一只小老鼠。”
  “畜生都知道遇见危险该往家里逃。”白长归冷冷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我?”
  既然横竖混不出个正派模样,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他?她若早些回来,许多事情便不是如今这局面。
  薛静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转身下楼,走遍街区才在杂货店里买到一块粘鼠板,她回家时,白长归仍旧站在书柜前,似乎这半小时里他都没有变换姿势。
  薛静柔把粘鼠板放在书柜前,转到另一侧拿棍子往里捅,小老鼠受惊往外蹿,刚踏在板上便一动不能动。
  白长归去厨房撕来一小块猪肉,垫着纸搁在老鼠身边。
  薛静柔哭笑不得,“你发什么疯?”
  白长归一脸漠然,看也不看薛静柔,“假如是你被困,我希望主人家也能赏你一口肉吃。”
  薛静柔推他,“喂!骂我是过街老鼠吗?”
  白长归不理她,径直把粘鼠板挪到阳台,因为把小老鼠和薛静柔做了联想,如今怎么看都觉得小老鼠身娇体贵,不是普通家鼠。白长归心一横,居然拿纸箱给它扣了个防风罩,又殷勤地往里送水杯。
  薛静柔从没见过这么天真可爱的白长归,目瞪口呆后,捂着肚子笑翻在沙发上。
  白长归安置好灰鼠,进屋踹了薛静柔一脚,让她洗澡睡觉。薛静柔边笑边往浴室走,十分钟后擦着头发出来,见白长归仍然蹲在阳台,居然还给老鼠起了个名字,叫静静。
  薛静柔被气笑,觉得白长归真是天下第一蠢货,又是天下第一可爱之人。
  晚上十一点五十分,白长归关闭书房台灯,打算回卧室睡觉,路过客厅,却见薛静柔在玄关处换鞋。
  薛静柔不想打扰他,连说话都是轻轻的,“我去趟酒吧。”
  白长归早已习惯薛静柔深夜往返酒吧,但今夜他忽然很不乐意薛静柔离开,地府做的是正经生意,但里头的人未必全是正经人,哪怕他从小就会背出淤泥而不染,但他就是不喜欢薛静柔在淤泥里耳濡目染,更何况,她还有过前科。
  最重要的是,那酒吧背后有个唐业雄。
  金芸的话他信五分,不信五分。
  “别去了吧。”白长归同样轻声说话,语调却平淡,以至于这小心谨慎的祈求都变得平凡无奇。
  薛静柔微怔,“是今天不去,还是以后都不去?”
  白长归说道:“以后都别去。”
  薛静柔轻轻摇头,“不行,还不是时候。”
  白长归突然道:“我不需要你变成多好的人,你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客厅是暗的,只有玄关壁灯柔和地亮着,白长归孤零零站在明暗交界的位置,他看上去那样斯文冷静,就连薛静柔都被他骗过去,以为他当真铁甲披身,无欲无求。
  “你去睡觉吧,我天亮前会回来。”薛静柔直觉不敢看白长归的眼,她匆匆开门出去,仓促地连鞋带都没绑紧。
  手表显示午夜十二点,薛静柔抵着大门深深吸气,贸贸然想起那个午夜被迫逃离王子的灰姑娘。
  灰姑娘至少还留下一只水晶鞋,梦幻又美丽。
  被独自留下的白长归在玄关站了许久,最后默默关掉灯,回卧室躺下。他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只知道清晨醒来时,薛静柔已经蹲在阳台给小灰鼠喂新鲜鱼丸。
  小灰鼠后肢被牢牢粘着,不论谁来探望它都惊恐万分。
  白长归看向薛静柔,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只问要不要去跑步。
  薛静柔点头答应,“走。”
  白长归因为引入外资的事,已经足足忙了大半月,吃早饭时,薛静柔状似无心问了句,“一切顺利吗?”
  白长归不疑有他,“如果没其他问题,再过几天就可以签合同了。”
  薛静柔点点头,专心吃早饭。送走白长归,薛静柔去睡觉,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后,她第一件事便是跑去阳台看小老鼠。
  小老鼠已经死了,昨晚的猪肉和今早的鱼丸就搁在它身边,它一口没动。
  薛静柔盯着老鼠尸体看了半晌,心里木木的,她想老鼠和人都是一样的,不自由,毋宁死。
  晚上白长归回家,薛静柔说起小老鼠的死,非常平静地总结,“它大概得了抑郁症。”
  老鼠尸体已经被薛静柔处理了,纸箱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白长归只看了两眼,十分后悔自己开玩笑给老鼠取了静静的名字。
  它死了,它不能叫静静。
  太不吉利。
  ☆、第13章 西施
  第十三章西施
  白少起火烧屁股狂摁门铃时,薛静柔正躺在客厅沙发上闷头睡觉,白长归给她准备过客房,她却一次不睡,只对沙发情有独钟,直到一百二十斤的白少起飞鞋进门,一屁股坐到她身上,她才嗷地大叫,生平头回明白睡沙发的坏处。
  白少起根本没注意沙发毛毯里蜷了个人,被那嗓子嚎得魂飞魄散,直接跳到兄长身上,呆愣愣往下看。
  薛静柔一边往外钻,一边紧捂脑袋晕头转向地骂人。
  在白少起心中,薛静柔早荣升偶像地位,这会儿忙扑过去负荆请罪,“静姐,没伤着吧?”
  换做平时,薛静柔早拿棍子敲人,但这是白长归弟弟,是白家宝贝疙瘩,她除了瞪他几眼,怂的连对方一根汗毛都不敢拔。
  白少起手里攥着张海报,正是他此番来意,“静姐,你是这个开幕式的嘉宾,你能带我进场吗?”
  所谓开幕式正是上回录跑酷视频的极限运动论坛在搞活动,论坛老板在邻市风景区置办了户外运动基地,号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邀请小网红薛静柔过去剪彩。
  “去论坛充高级会员,都能去。”薛静柔懒懒打了个哈欠,不太感兴趣。
  “可是我没钱。”富二代小公子白少起表示财政拮据,无地自容。
  薛静柔看向一直冷眼旁观的白长归,想起白家对少年子弟把控严格,连这大哥成年后都是自主创业,自力更生。想到这儿,薛静柔裹着毛毯蚕蛹一样爬到白长归身边,笑得三分贱,三分讨好,四分卖乖,“我也带你去,好不好?”
  白长归刚要拒绝,低头瞧见薛静柔两只眼睛亮闪闪,再瞧见白少起渴望的神情,只能答应。
  白少起这时才反应过来,谨慎询问,“静姐,你以后会做我嫂子吗?”
  只从毛毯里露出半张脸的薛静柔立即转向白长归,见他不反驳,两眼立时光芒万丈。
  白少起少年老成地点点头,觉得由薛静柔做他嫂子,是再酷炫不过的事,必须鼎立支持。
  开幕式就在周末,基地门口张灯结彩,因为活动请来一位当红偶像助阵,现场粉丝云集,堪称人山人海。
  薛静柔穿了件及膝风衣,里头薄薄搭了件t恤,紧身牛仔裤上还挖矿一样剪出数倒破口,白长归远远站在舞台下,看着都替她发寒。
  白少起十分兴奋,拿着相机四处拍照,没多久就不见踪影。
  薛静柔作为嘉宾既签名又剪彩,因为邪魅狂狷,吸引了不少偶像粉丝,她面对镜头倒也颇为自得,一点不扭捏,偶尔调戏起台下小女孩,更是惹得惊叫连连。
  白长归远远观之,一会儿觉得薛静柔太闹,十分头疼,一会儿又觉得薛静柔比那当红偶像更有魅力,是可以顶在脑门上耀武扬威的存在,精分久了,他自己都受不了,老老实实去工作人员那儿讨水喝。
  开幕式结束后,偶像离开,粉丝们鸟兽散,薛静柔拿了两张房卡,让白长归叫回弟弟,三人坐着基地观光车,前往食宿大楼。
  办理好入住后,薛静柔来敲兄弟俩房门,说楼下有室内运动场,问他们去不去玩。
  说是室内运动场,其实就是个拳击室,基地刚营业,里头都是崭新配备,薛静柔挑了副拳套戴上,略微挑衅地看向白长归。和白长归住久了,白长归的能耐薛静柔摸的一清二楚,要真以为他是文弱书生,那可亏大了。
  白少起心领神会,马上摘了他哥眼镜,又亲自给兄长戴上拳套,捏胳膊捶腿的,神采飞扬,“哥,擂台之上无嫂子!”
  薛静柔早早等在拳台上,压着围绳,笑嘻嘻看他们兄弟俩。
  白长归慢慢走上台,看着薛静柔,眼里也有笑意。哪知薛静柔对他根本没有手下留情,一拳挥过来堪称人形杀器,但白长归也不赖,灵敏躲避,十分专业,还不忘顺势补了薛静柔一拳,拳风擦着她的鼻梁而过,看得台下白少起提心吊胆。
  白少起是个善良孩子,见这俩位阵仗,以为他们感情破裂,这是见机干架,忙劝道:“玩玩就好,别当真啊!”
  台上两位却置若罔闻,进攻防御都十分较真。
  薛静柔和白长归心照不宣,都照正规拳赛比,只用拳,不打后脑、小腹、□□和腿部,也光明正大不去踩对方的脚,尽管如此,当白长归一个组合拳猛攻薛静柔时,白少起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他亲哥,“你疯啦?把她打跑了你赔我嫂子!”
  薛静柔被击倒,却又马上跳起来,比白长归更快出拳,白长归终于留有余地,毫不防御,由着薛静柔左右下平勾击胃,揍得他倒退一步,最后索性躺到地上装死。
  白少起捂住眼睛,不忍直视,又担心哥哥被打坏,急成热锅蚂蚁,伸手就想喊救命。
  薛静柔走到白长归身边,蹲下身笑嘻嘻看他。白长归挺腰猛地抱住她,将她一并拉倒,十分自得地拢在怀里。
  薛静柔趴在白长归身上,手脚并用划了划,像只□□。
  白长归揍了她屁股一拳,“要打中你可真不容易,让我歇会。”
  薛静柔果然乖乖不动,她将耳朵贴到白长归胸口,开开心心听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白少起站在台下,紧握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脑门上全是汗,觉得自己不仅是个灯泡,还是个傻子,他想自己到底见识浅薄,见过秀恩爱的,却没见过秀得如此暴力还和谐的。
  白小公子内心默默骂人,经此一战折寿十年,我了个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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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在基地吃过晚饭,白少起兴致勃勃跟随领队去夜间探险,白长归业务繁忙不停接电话,薛静柔便独自前往湖边夜钓。
  基地建在风景区,夜里月光明亮空气清新,白长归处理完工作前去寻找薛静柔,就见她披着军大衣坐在小折叠椅上,伸长腿,正百无聊赖地吃小鱼干。
  白长归盯着她的身影看了许久,不用称量也知道她这阵子又把先前养出来的肥膘还给自己,她总是那么瘦,瘦的生无可恋,可她又总是劲道十足,韧得叫人咬牙切齿。
  他与薛静柔相识十年,真正相处的记忆却少之又少,年少时他暗恋她,她害过他,随后她出走,他等待,其实谁也没做出过承诺,甚至没明确谈过爱情,只不过两人不约而同坚定不移,以至于在白长归还来不及更广泛认识女人这种生命前,薛静柔已经刻骨铭心地活在他心里了。
  薛静柔察觉到身后视线,回头瞧见白长归,笑道:“你这个闷葫芦,过来啊。”
  白长归在她身边坐下,薛静柔抖开大衣,将白长归一并拢进,这才偎到他膝盖上,继续吃她的油炸小鱼干。
  浮标在粼粼水面上毫无动静,薛静柔坚称自己脑袋被白长归揍出肿包,让他伸手揉揉,白长归手指穿过她细密短发,在温热的头皮上果真摸到一个包,更像虫子叮的,小小圆圆,害他忍不住想拿指甲掐个十字印。
  薛静柔趴在白长归膝头,把最后一条鱼干扔进嘴里,吮干净手指后,她才有功夫说话,“你刚刚站我身后想什么呢?想偷袭吗?”
  “下周末,我带你回家。”一片枯叶辗转飘落在薛静柔肩头,白长归拿手指弹开,认真说道:“等我周一签完合同,周二可以休息一天,我们去给奶奶和爸妈买礼物。”
  “你觉得没问题吗?”薛静柔脖子一僵,没有抬头。
  白长归半抱住她,低声道:“我不想再等,夜长梦多。”
  “可我还没变成……”薛静柔斟酌词汇,“比较适合你的那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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