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戕

  吴山上只有苍松翠柏依旧有着绿意,遍地梅林,琼英霜白影重,遮下漫山雪痕斑驳的荒土凋草。
  阿厘沿着被小僧清扫干净的青冈石阶拾级而上,冬日凄惨,并无愆旸,穹顶冥冥,宝塔伫立,金铎黯淡。袅袅香烟自黄墙灰瓦的寺院内升起,来往人稀。
  阿厘照例穿过天王殿,来到山顶大雄宝殿之前,于紫铜香炉前进香。
  朔风增寒,铜炉生暖,她合上双眼,用大拇指、食指夹住三枚香柱,余下手指合拢,举香至眉齐。
  「佛祖明鉴,信女元日之求皆未能如愿,复至此间,祈愿此间计策顺顺利利,周琮今后化险为夷,处处坦途,与我早日相见。还望我佛感念信女虔心诚意,显能护佑。」
  插香入炉,灰烬随风扬起,细细粒子腾空,便如她当下心境,飘摇渺茫。
  进去瞧那巍峨佛像之前,阿厘道是前去院内更衣,让十九不必跟着。
  “莫在外边站着等我,你先进去祈愿,殿里暖和。”她神色如常,十九只当她关心自己,从善如流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宝殿。
  阿厘紧紧攥着狐裘大氅的手指终于放松了些许,朝着院内的方向走了几步,转过头瞧见他并未出来,便赶忙调转方向,避开僧人往梅林之北跑去。
  阿七和阿九对视一眼,皆是了然,这婢子估计是要依言自戕了。
  早闻其同周大人情笃,此番抉择,情理之中。
  心道周大人要得偿所愿了,二人身形如影,保持距离尾随着她。
  众所周知,吴山净居寺后,宝塔之西,自有悬崖峭壁。
  阿厘气喘吁吁找到崖边,往下张望一眼,灰雾蒙蒙,深不见底,壁陡似削,秃岩料峭,老树根踞,叫人控制不住地腿软。
  她慌乱后退几步,麻利从大氅里掏出暗自打包好的包袱。
  里面是同她今日一模一样的里衣中衣,还有个塞得严实地瓷瓶。
  阿七瞧着她鼓捣,疑惑道:“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在看清她的动作后,阿九拧起眉头:“此婢有旁的心思,竟并非寻死!”
  只见她脱了大氅,换上多带的棉衣,把瓷瓶里的鸡血无序地洒在那备好的里衣中衣和披来的狐裘大氅上,又故意将其在未消雪痕的土里胡噜了几圈,随后毫不犹豫地掷下山崖!
  原是要伪造坠崖后尸身被野兽分食的景象!
  阿厘利用棉帽改头换面要溜走之际,却突然被两个乍然出现的陌生陌生男人制住,还未等她呼喊救命,便被接下来的手刀劈了后颈,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阿九:“何不按公主口谕,直接结果了她。”
  阿七:“此番弄虚作假,不在主子所言的情况之内,还是押回去听候发落。”
  细雪又飘,在十九带人满山寺寻找阿厘之时,阿七阿九快马加鞭,在冷月孤悬,天色黑沉后到达梧桐宫门前求见。
  休绩瞧着他们手中面色苍白的娇弱女子,愁眉紧蹙:
  “殿下疲乏,已经休息,明早再来复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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