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他笑了一声,抓起那枚鸡蛋就咬了一口,这才去洗手做饭。
  感冒发冷,吃了药睡了一天也没见好。那场大雨让他的身体变得虚弱,当然,感冒是小事,心病难医。放在以往,他绝不会睡了一天还是这副恹恹的模样,噩梦在他脑子里不断循环往复,使他的睡眠质量变得极差,他很难得到真正的休息。
  要不是因为被噩梦折磨得够了,他也不会感到饿,要不是因为饿,他也不会连衣服都不穿好就跑出来煮鸡蛋吃。
  他也只会煮鸡蛋了,这一点完美继承了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母亲。
  外套袜子和热水,让他的身子总算慢慢暖和了起来,这一暖和,他又想睡了。迷迷糊糊打了个盹,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替他把杯子拿了,又小心地摸了下他的额头。
  你这也太让人不省心了。
  似乎有人这样抱怨了一句。
  猪肝粥的香味很浓,他的嗅觉居然没再罢工了。闻到味道,他咽咽口水,眼皮懒懒撑开一条缝,看到宋易晟躬身将粥从锅里舀出来,没立马叫他,而是呼呼吹了好久,又用嘴唇试了下温。
  看到这里,沈淮书突然想起雨夜的那个吻,一时心慌意乱,将眼睛重新紧紧闭了起来。
  吃饭了。
  他还是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你属猪的呢?这么能睡,都睡一天了,这下又不饿了?!
  沈淮书咬着牙,这才慢吞吞睁开眼睛,目光凌厉带着隶属于长辈的威严。不过就算是老虎,生病的时候也更像只猫儿。
  宋易晟配合地吓了一跳,清清嗓子,恭恭敬敬说:我错了。
  他一只手拿碗,一只手拍了下嘴。
  罚了。
  沈淮书哑然,气得嘴角抽搐,盯着那碗粥,明明让他馋地要命,可一想到宋易晟仗着他生病就丝毫不把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他就不肯为这半碗粥折腰了。
  把外套往中间一合,遮住半张脸,不肯把嘴露出来。
  又用那沙哑的嗓音说:不饿了!
  殊不知,他现在的模样更像是只倔强的猫儿要把自己藏起来,自以为凶,其实让人心跳乱得毫无规律。
  宋易晟一时无措,将碗放下,手指将外套给分开,露出里头那张美到犯规的脸。他胸膛起伏不定,慌乱道:小叔叔,怎么睡个觉还能把下巴给磕破了?
  沈淮书心里一惊,将脸抬起来,摸摸下巴,不解道:哪有?
  嘴唇一张开,一勺热腾腾的猪肝粥就被硬塞了进来。
  沈淮书瞪大了眼睛,被迫将那一勺粥给咽下了。不得不说,味道绝对挑不出错,又香又糯,他下意识舔了一圈唇。
  这下饿了没?宋易晟笑眯眯地问,作势又要喂他。
  沈淮书知道躲不过,肚子又饿得慌,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自己端着碗小口吃起来。他从来没想过,人人嘴里的纨绔子弟,且不说能干好花店那些杂活了,居然还会做饭。
  他时不时抬眼看过去,宋易晟吃饭时的模样和普通男孩并无差别,有男人与生俱来的野性,吃饭并不优雅。放在别人身上,他一定会抱怨一句对方没有豪门气质,不过这句话此时并没有出现在他心里。
  宋家的太子爷并不高高在上,反倒是充满了烟火气,这倒是令他惊讶。
  吃了饭,他看到宋易晟把衣服捞起来半截,像是要脱,他慌张喊道:干嘛?
  热啊。宋易晟委屈地撇嘴,指着空调,又指指他。
  生病了怕冷,不能开空调,可是这大热天的,年轻小伙子怎么可能不怕热,但是沈淮书说不出同意两个字,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没规矩。
  宋易晟捏了捏眉心,把衣服整理好,叹着气将碗筷收拾了。
  沈淮书待不下去,双脚挤进拖鞋站起来。
  我回房间了,你开空调吧。
  他开了门,却听到宋易晟叫住他。
  你等等。
  沈淮书保持着半开门的姿势,没什么力气地倚着墙,看到宋易晟走到门口拿了什么东西。他一直背着不转过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沈淮书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很想马上回到床上去躺着,却又因为莫名的好奇心而一动不动,直到宋易晟终于转过身,露出怀里那一束白玫瑰。
  他顿时后悔了,可此时再想逃回房间,已经来不及了。
  快点好起来,花店没有你,还挺无聊的。宋易晟将花递过来,抓了抓头发,眼睛看向一边。
  沈淮书僵硬地接过那束花,明明他是可以选择不接的,可是看到花的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一阵风轻轻抬起他的手,身体逼迫他去接下了那束花。
  他鼻子酸酸的,长吸一口气,我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
  气压突然降低,宋易晟扯扯嘴角,冷笑说:小叔叔,你想什么呢?看望生病的长辈,不应该送花吗?
  应该送康乃馨。沈淮书反驳道。
  康乃馨没有了!你烦不烦啊!宋易晟骤然提高了音量,他的眼睛红了一圈,手捏成拳,不过一会儿,又放松下来,低声说了句抱歉。
  店里只剩这个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好心,你能别这样吗?宋易晟想到花店里剩的好些康乃馨,神色逐渐落寞。
  康乃馨和白玫瑰就像一道选择题,他自作聪明,最终选错了。
  我去洗碗了。
  对不起。
  宋易晟背影一怔。
  我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沈淮书将花抱紧,喃喃道: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清哦(鱼鱼叹气
  以后固定早六更新啦~
  第15章
  夏天夜里凉爽,为了通风透气,于是将窗户虚掩,带着蝉鸣声的夏风吹起窗帘一角,薄纱轻撩满天星。
  巧的是,今夜万里无云,正巧漫天星辰。
  精致的琉璃花瓶在月色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白玫瑰让这房间的色调变得更加清冷了。
  沈淮书在家务上不在行,但生活细节上从不马虎,室内的熏香总保持在一个恰好的浓度,室内家具是现代与古典恰如其分的结合,如同他这个人,在宁静外表下有一个不那么单纯的内心,是静与乱最优雅的融合。
  就像花是静止的,看花的人心是乱的。
  长得好看从来不代表追求者众多,喜欢他的人可以围着整个大学城排一圈了,但敢对他表露心意的人少之又少。别人见他,第一印象是不好相处,第二印象是误以为他的理想对象同样是优雅内敛的,前者无误,后者存疑,毕竟他自己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
  兴许是白天睡太多,这到了晚上,他就不怎么好睡了。
  窝进被子里,手机微弱的光映照着他的脸,打开论坛的情感板块,手指上上下下翻了一圈。
  [男朋友在某宝上给我买了女友感泪,应该变成前任吗?]
  [追了喜欢的人三年,昨晚果断上垒,结果对方也想当0,求解。]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还一不小心和对方419了,我应该负责吗?]
  [出售撩汉秘籍,让对方欲罢不能。]
  头一次进情感论坛,却感觉比股市上那些弯弯绕绕还难懂,沈淮书一时头晕目眩,咬咬手指,想到这是匿名论坛,一狠心就发了个求助帖。
  [被小很多朋友儿子送花,似乎被追求了,应该怎么拒绝才能让他死心?]
  1l:楼主凡尔赛功力大成。
  2l:这不睡了他?
  3l:这不睡了他?
  楼主:封楼
  门突然打开一条缝,光线透了进来,他心下一惊,赶紧将手机按熄,闭着眼睛装睡。
  又睡着了?宋易晟探了个头进来,悄声问道。
  没得到回应,他扒着门框,又小声说了一句,你的药还没吃,我给你拿进来?
  沈淮书眉头微蹙,心想小孩应该不会这么莽撞,没有得到同意就进来吧?毕竟刚住在一起约法三章过,自己的房间是不能进的。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宋易晟的脸皮厚度。
  没有听到拒绝,他蹑手蹑脚地就走了进来。
  脚步声渐渐逼近,沈淮书的只能祈求月色不是那么地亮,千万别发现他是个装睡的。宋易晟走到他床边,在床头柜上放下水杯,没有开灯,他只能蹲在地上借着月光捣鼓那一大堆药片。
  沈淮书一时埋怨起自己,若是记得吃了药,小孩儿就不会进来,自己也会因为感冒药的原因犯困,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装睡的地步。
  水要凉了,你要不醒醒?宋易晟半蹲着,支着下巴,歪着头。
  他的声音很小,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希望人醒,还是希望人就这么睡着。沈淮书睡着的样子像只温顺的猫咪,眉头浅浅皱起来。
  或许是做噩梦了吧。
  宋易晟这么想,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想将那皱褶抚平。
  额头上的指温越发炙热,沈淮书终于是忍不住,装作被吵醒的模样动了动。宋易晟马上将手收回去,惊慌道:你醒了?
  他急忙把水杯拿起来。
  药,你没吃呢,我给你拿进来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述说尽了他的紧张。沈淮书懒懒睁开眼睛,夜里,猫儿的目光是凌厉的,让人心惊胆战。
  宋易晟眼神游离,不敢直视他。
  知道自己犯错了吗?沈淮书冷声问,沙哑的嗓音使得压迫感加剧了。
  宋易晟委屈地点点头,手心里拿着药片晃了晃,似乎在为自己找借口。
  我不管这些,今天自己越线了多少次你自己心里清楚,该不该罚,要怎么罚,你自己去想,出去吧。
  宋易晟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一阵夜风吹进来,沈淮书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又凉着了?宋易晟忽的站起来,转身去将窗户关了,那不断撩着窗帘的风终于是停了下来,空留狡黠月色和星辰。
  房间瞬间变得更加安静了,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唯一能让小孩赶紧出去的办法只有吃药了,沈淮书被逼无奈,只好坐起来,将药吞了下去。被子一离开身体,他又开始觉得冷,吃过了药,哆嗦着钻进被子。
  你走吧。他说。
  小时候我一生病,我妈就整宿陪我。你身子这么弱,我担心你起夜着凉,要不我陪你一宿吧?宋易晟把下巴搭在床沿,嘴角扯出笑。
  沈淮书愣了半天,到嘴的责备却被咽回去了。
  反正你都要罚了,我现在走,不是吃亏了吗?我不走。宋易晟坚定道,伸手将他的被角给压实了。
  这个动作只在小时候出现过。
  感冒发烧是常事,母亲因为他身体不好,只要有点发烧的苗头就会整晚整晚地守在他床边。医生请了不少,中医西医都用尽了,毫无办法。
  这种时候,家里那些男人都是没用的。伯伯事业繁忙,父亲忙着讨好伯伯,谁都没精力管他,也只有母亲会守着他,逼着他吃药,逼着他捂汗,想尽办法让他好得快一点。
  有时候,姐姐也会陪他,给他说学校里最近发生的事,也说朱向最近又在学校犯什么错了。谈起朱向,姐姐永远都很开心。
  喜欢那个人是姐姐的秘密,沈淮书是个嘴严的人,他不会暴露姐姐的秘密。
  想到姐姐,心口又疼起来。
  就算是已经把那些事情想明白了,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姐弟的关系绝对算不上恶劣,他们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
  除了在朱向这一点上,他和沈清雅,是没有任何分歧的。
  被子被从头到尾地压实了,那些发自骨子里的冷意突然间被热热的东西笼罩了,心口是暖的,鼻子又是酸的。
  睡沙发。
  什么?宋易晟打了个呵欠。
  那儿有个沙发!你别趴我床边上了!沈淮书哑声骂道。
  这时候,宋易晟才不情不愿地把他那好看的下巴从床上抬起来,起身去搬沙发,发现沙发是可以把靠背放下来的,轻笑一声,将其拖到床边上。
  沙发边缘与床边对其,目光在夜色中肆无忌惮地对撞。
  宋易晟笑得露出虎牙,手指轻轻在他眼皮上一点。
  别这么凶看着我,我不是睡沙发了吗?嗯?
  沈淮书把被子咬紧了,心想转到一边又得再压一次被角,只得愤愤忍下,将眼睛闭紧。待到耳边传来安稳的呼吸声,他却又悄悄睁开条缝,偷看了一眼。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只是觉得奇怪,噩梦在这个晚上并没有再来侵扰了。
  一人一狗养了好几天的病,终于是回归正常生活。
  为了庆祝贝贝出院,沈淮书特地找了家狗狗料理,订了好几天的专属大补食谱,没多久就涨了好几斤,他抱起来都嫌重了。
  料理店的店员上门收钱,宋易晟这才发现,贝贝一顿饭比他贵三倍,当即就生了一顿闷气。趁他生气,沈淮书把藤条拿出手,搞了次秋后算账。
  捧着红肿的手心,宋易晟还得亲自给那藤条放回去。要知道这根藤条在刚入住的时候就被他给掰折了,前段时间为了哄沈淮书高兴,自己拿了工具将藤条给黏好,如今却又被用来打自己。
  狼心狗肺!
  贝贝吐着舌头,没心没肺地叫了几声,尾巴摇地飞快,高兴地不行。
  宋易晟蹲在一楼的角落,又指着它咬牙骂:说的就是你,没良心!枉我对你这么好!
  贝贝高兴地蹦起来,舔了他一脸。
  宋易晟:
  小柒递了张湿巾过去,半掩着唇笑道:你骂贝贝做什么?贝贝听得懂?
  宋易晟擦了那一脸的口水,望着二楼那个一边喝咖啡,一边看财经新闻的优雅店主,心里一股无名火直冒。把手伸出来,苦笑着说:柒姐,你看看,我敢骂他吗?
  那红肿让小柒看了都倒吸口冷气,啧啧两声。
  老板这打人的功力不浅。
  那是,他沈家祖传的手艺,往上数三代都是教书的,教鞭就是吃饭的家什。
  宋易晟挑眉,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柒姐,你开开恩,让我今晚早点走?有个车友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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