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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陈妈妈也是被吓得双腿一哆嗦,忙上前,“老太太,如何?”
  “你瞧瞧荀姐儿的后脖子!”高老太太这会儿的怒气直往外蹿,可一丁点儿假都不掺的,“还不差人去找大夫!”
  顾长生听到这里心里一凉,心想难道不是只被拽疼了一下,还破了皮么?这下可不好,陈妈妈要遭殃了!
  高老太太吼完,还是宋婆子最先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哪里还敢问,忙地拉了另一个婆子一起,出门去找大夫。
  陈妈妈被这么一吼,也忙过去看顾长生的脖子。一看那金锁链子下是一道深深红印子,有两处还破了皮,整个人当场傻了。
  “你是荀姐儿的奶娘,我问你,怎么回事儿?!”
  陈妈妈是真懵了,懵完“扑通”一声跪在高老太太面前,也不知该怎么说,就看了顾荧一眼。
  顾荧见事情不好,正往外退,却被高老太太目光锁得再不敢动。
  “荧儿,你弄的?”
  顾荧低着头,“老太太,不是我,我只是看了四妹妹的玉。”
  高老太太看了她半天,直看得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还是咬死口。不咬死口就承认她有错了,有错就要挨骂被罚,她是知道,所以她才不松口呢!
  高老太太拿她没办法,只得叫人把她送回阴氏院子里,让阴氏好生看管。阴氏问了半天也没问出顾荧犯了什么错了,只得把她骂了一顿,又心平气和哄了一番,才罢。
  那边大夫来看了顾长生脖子上的伤,只说孩子皮子嫩,上些药不碰水,没大碍的。
  “留疤不留?”高老太太惦记着自己这孙女儿爱美,可不能留疤了。
  大夫道:“留不下什么,便是留了,不仔细瞧也是看不出的。”
  高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这顾家姐妹团闹了些矛盾不要紧,殃及的却是无辜之人——陈妈妈。既见了血,那顾长生这事儿就算不得小事。顾荧只能交给阴氏管教一番,管与不管,别人也不知道。总归都是顾家的孩子,没什么过不去的。
  但陈妈妈没照顾好顾长生,就是大事儿了!
  瞧着高老太太的意思,那是要把陈妈妈打发回家,给顾长生再寻个奶娘的。这事儿别说陈妈妈自个儿委屈心里不情愿,那蒋氏的面上也不好看,便是小不点顾长生也不乐意。就处了这么些时日来看,陈妈妈是个好妈妈!
  ☆、第十一章
  许是藏了胎里之物的缘故,这一世有许多事情与前世不甚相同。顾长生也琢磨不透,究竟是两世稍变了样子,还是她不记事时候的许多事就不曾是后来的样子。中间又有些变故,事情周周转转才接到前世的记忆上?
  顾长生前世记忆中的奶娘不是陈妈妈,而是一个姓赵的婆子。那婆子是个仗势拿架子的主儿,捻酸刻薄并非好货。因着顾长生在家中受宠,她便是爱挤兑欺压其他下人奴才。偏在她和高老太太、蒋氏面前,又是个面善会哄人的。
  即便不是针对自己,顾长生也是极厌恶这样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细说是处事本事,但却不能存害人之心。恶意踩着别人的脑袋,找自己的存在感,最可恨!
  与赵婆子比起来,顾长生自然是更喜欢老实嘴严又忠心的陈妈妈。这一回若不能保她下来,再叫这姓赵婆子进了门,或哪个不相识的,那将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桩缺憾之事了。若这事成了缺憾,怕是要附着粘着影响自己小半辈子的生活,这是万万不能的!
  如此想定,顾长生便撒娇耍憨要从高老太太怀里出来,要了陈妈妈抱,随后便利索地像个猴子一般蹭上去抱着她的脖子,赖在了陈妈妈怀里。凭你哪个来哄来拽,姐儿就是不松这个手!若有下了力气掰手指的,姐儿便哭给你看!
  原高老太太见嫩生生的顾长生被勒红了脖子又破了皮,心里气愤难平,顶在那气头上就要把陈妈妈给撵了。她这宝贝孙女儿,受不得这罪!这回是被勒破了脖子,下回看不好不知又要出什么事呢!
  现见顾长生这般,被磨掉些愤怒的高老太太却有些没辙了。她吸了吸气,平掉胸口起伏之势,粗声粗气道:“哪里来的犟种!攥玉一年,还能再抱着人脖子一年不成?走了她,能叫你抱的人多了去了!”
  顾长生只顾往陈妈妈身上蹭,自不搭话。且不说她现在不是说话顺溜的年纪,便是,也不能顶得高老太太更不快。不快了也不罚她,那全罚在陈妈妈头上。家里最年长的老太太,得哄着,得赖着脾性跟她撒娇,磨得她没辙才好。没辙再念着她这个小祖宗、心头肉,那接下来就是她说了算了。
  而陈妈妈见得自己尽心服侍了一年多的小主子这般,也总算是没白费自个儿的真心,顺势把脸往顾长生脖子里埋了一下,心道:能得荀姐儿这般,足了!便是没缘瞧着长大的,出去也常为她烧香祈愿,求个一生平安。
  高老太太自然“明白”顾长生这么点人儿的心思,且算不上心思,不过就是从小吃了人家奶,与陈妈妈最为亲厚。奶断得干脆,人却断不掉了。这会儿若是来硬的,怕她这小孙女儿还真不买账。
  主仆两个这样一出戏,让在场的人也都没了主意,只瞧着高老太太。高老太太身边儿的大丫鬟宝娟也偷看了她几眼,心里琢磨着高老太太这会儿只怕是要个台阶。若没台阶,如何松这个口减了陈妈妈的罚呢?
  深了解高老太太为人,宝娟也不敢打了包票说自个儿琢磨的就是对的。琢磨对了甚好,不对还是要遭一顿骂。抱着且试试的心,宝娟垂了垂眸,开口道:“老太太,四姐儿懂什么?咱们四姐儿虽不认生,那也是知道生熟有别的。陈妈妈养她一年多,自然是舍不得,也是没旁人跟陈妈妈一般时刻呆在她身边儿。想那攥了一年的玉,不是见着金子说扔就扔了么?”这是为顾长生过分依赖陈妈妈,且比亲妈亲祖母还亲开脱。
  说罢见着高老太太只是轻吸了口气,没旁的举动,宝娟又道:“姐儿还小,若是这时候把陈妈妈撵出去,怕姐儿难过,再伤了神,没的添出更多麻烦。人又哪有不犯错的,况且今儿姐儿这伤法,大姑娘就在跟前也没防住不是?”
  高老太太把宝娟的话听完,又把吸进去的那口气轻呼了出来,半天抬眼看向陈妈妈,“要不是姐儿这般不能没有你,这回没的饶的!往后你可仔细些,再叫姐儿磕着碰着,还是你的过错!暂且留你下来,罚一月月钱,自个儿去三太太处领罚。”
  陈妈妈见自己被保了下来,忙又要磕头谢恩。皆因自己脖子里还挂着顾长生这个猴儿,磕不下去。高老太太也不再坐着,站起身来说:“免了罢,记着教训比什么都要紧。姐儿交给你,你就要保她万全。脖子后的伤,仔细上药,别留了疤!咱们荀姐儿爱美……”
  “是,老太太。”陈妈妈忙应了,伸手去摸了摸顾长生的肉团脸,又看了看她脖子后的紫红印子,当真是有点儿可怖,不怪高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
  高老太太再要走出门的时候,又停了步子,说了句:“宝娟,告诉老三家的,荧儿的奶妈子一并几个婆子,都罚两个月月钱。”
  顾长生探头在陈妈妈耳侧,看着高老太太出去,笑着握了握自己的肉团手。好再扳回一成,还得谢谢宝娟姐姐呢。这回她要是既被伤了脖子又没了陈妈妈,那当真是要抑郁加绝食以表意的!
  宋婆子等高老太太出去后就大松了一口气,过来捏着陈妈妈的衣角,小声道:“亏得咱们姐儿,吓得我三魂没了两魂。”
  陈妈妈也深吐了口气,把顾长生往宋婆子怀里送:“你看着会儿,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我往三太太院里去。”
  宋婆子应声接了顾长生,仔仔细细抱着。心里念着,经此一回,对这小祖宗可真是不能有半点粗心了。顾家先也不是没有孩子,从顾名扬到顾荧,小时候谁还没个三灾五难的,也没见高老太太怒气顶成这样儿。
  罢了罢了,凡事都有双面。服侍这样的主子确实得脸,在顾府里能得不少人尊称一声妈妈。得了这脸面上的好处,可不就是要扛着更大的风险么?旁的不想,只愿她们荀姐儿是个念旧情会护短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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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芸和顾芊在高老太太气头上被支回了蒋氏院子里,脸色都不大好。顾芸心里像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责备自己惹出了状况。若不是她们带着顾荧去找顾长生玩,这事儿断是不会出的。她又是爱操心爱揽事的主儿,竟都把这事儿怪在了自个儿身上。
  王姨娘生的顾芊长就一张寡淡脸,平常脸上除了尴尬也无更多其他表情。非得情绪到了点,才有些窃窃的羞意笑意。这会儿虽也懊糟,脸上却如往常无异,心里却想着蒋氏别怪自己,她可是什么都没粘手的。
  人一怪她,几番话一说,最后归因“怪道呢,是姨娘养的”,是顾芊心里的一根刺。为了不叫人揭伤疤,她平日里都是缩着脑袋过日子。便是王姨娘求了蒋氏将她带在自己手下跟顾芸一块儿养着,她也是不及顾芸一分。
  同样的待遇,同样的先生,同样等级的丫鬟,时常都是双双对对在一起。怎就这般不凸跳,有时尚且不如一拨子丫鬟伶俐,王姨娘也是呕干了嗓子的甜血,仍是不得其解。她没生个儿子,只能倚仗这一个闺女,怎知她就这般不争气呢!可恨!可气!
  这会儿从高老太太院里回来,蒋氏自没从顾芊脸上瞧出什么,见着顾芸有些不自在,就问了句:“怎的了?你少有挂驴脸的时候,被谁气着了?”
  顾芸在旁人面前还会因着身份端一端小姐架子,藏一藏怒哀表情,面对自己亲妈不需如此,便跟蒋氏一五一十把在高老太太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听罢,蒋氏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拂袖起身道:“我过去瞧瞧。”
  顾芸也惦记着陈妈妈成了替罪羊的事情,没拦蒋氏也没跟去。蒋氏自带了珠玉和几个婆子媳妇,出院子往高老太太院里去。人瞧着蒋氏面色不好,也都不敢说什么,只是跟着。却在过了一穿堂进入夹道的时候,迎面撞上去要去阴氏那领罚的陈妈妈。
  见着蒋氏,陈妈妈忙猫了腰上前请安。蒋氏瞧着她,开口问:“我听说荀姐儿伤了脖子,你往哪去?”
  “老太太罚了一个月月钱,奴才往三太太处去,领罚来。”陈妈妈小心翼翼道,整个还没从差点被赶出去的事情中拔出神来。
  蒋氏听得陈妈妈没被赶出来,暗松了口气。又问“三房遭罚没”“荧丫头作何处置”“老太太气可消了”诸如此类的问题。陈妈妈一一照实说了,又说:“姐儿虽皮子嫩,三姑娘手劲也有限,即便看着吓人,太太也放些心。”
  “去吧。”蒋氏问完问题,又将身往高老太太院里去。自个儿担心顾长生是一方面,不能叫高老太太觉得自己这个亲娘不疼闺女是另一方面。总归这一趟,必是要走的。哪想往老太太屋里一走,高老太太就放下扶抹额的手,看着她说:“问罪来啦?”
  ☆、第十二章
  顾家内宅里,高老太太和蒋氏之间的关系那是最为微妙的。两人都有诰命加身,是为命妇。高老太太在婆媳关系上大蒋氏一辈,对她可拿可捏。偏蒋氏这会儿已经不是刚进门的媳妇儿了,早已熬成了婆。丈夫儿子又都给她涨脸,那底气上,就不比高老太太弱。
  现在听着高老太太这酸也不酸的话,蒋氏也没那心思跟她这个快要进黄土的人计较,不过一笑带过,开口说:“老太太说笑了,我哪里敢呢?不过是听大丫头回去说,荀姐儿被伤了脖子,遂来看看。”
  “做娘的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高老太太也没捻着自己才刚起的话头,又说:“都是小孩子没个轻重,你且放宽心。三丫头那边儿,我也罚了,你就别说旁的了。”
  蒋氏应了“是”,才进去看顾长生去。细瞧了瞧顾长生脖子上的紫红印子,伸了手也不敢去碰,心疼地把眉心拧成了一个个大疙瘩,默默就把这事儿记心里了。高老太太既罚了婆子,也叫人给阴氏通了气,叫她好生看管孩子,那她再插手便显得不给高老太太面子,遂也不能有别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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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妈妈去阴氏院里领了罚,又遭了一回训斥。都是主子们,爱拿你撒气那都是常理儿。陈妈妈都一一点头应了,全数认下。阴氏在府里没少苛责重罚下人,对她这还算是客气的,顶多就是口头上的一些闲气,算不得什么。
  高老太太那边儿着人说了话叫阴氏好好看管顾荧,原阴氏在气头上就骂了顾荧两句,说什么“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也是府上正经小姐,我短你好东西了?每回都要看人家那宝贝去,没的叫人说你眼皮子浅!”、“失手把人弄伤了,谁护着你了?不是自己找难看么?”、“你也该懂事了,少叫我操些心,一家就我一人,劈成八瓣也不够使来!”
  骂完见着顾荧哭,又觉得自个儿闺女人小,也是受了委屈,遂把气压下又哄了一阵。便是哄了,那顾荧被高老太太给盯了半天儿,又被罚了奶妈子和身边婆子,心里越发觉得憋闷不痛快起来。自此,更把顾长生给怨恨上了。便不是势不两立,也是见面儿就要眼红的。
  这会儿见着阴氏训斥陈妈妈,刚好她那没处发的冤屈劲儿,也一股脑儿给了陈妈妈,说她“没看好四丫头,偏还怪别人不知轻重”、“老太太撵的时候就该收拾东西走了,怎的还有脸留下来?”
  陈妈妈对于这些不该自个儿承受的怨气怒气,都给承受了下来。想着自己就是奴才命,偏又遇到了这样儿的事情,认了也就认了。总归这事儿得要个担责任的,就她没跑了,只要没被撵出去,都好说。
  在阴氏处领了罚,那便是再呆一刻都觉得脚下有钉子扎,忙辞了回去。一分不耽搁回到高老太太院子里,再把顾长生抱到怀里哄着。
  顾长生被陈妈妈一抱到怀里,就伸出粉嫩的小手搁在了陈妈妈的脸上,看着她奶声奶气说:“妈妈,你受委屈了。”
  陈妈妈还没听过顾长生说过这么顺溜的一句话,听了不觉伤感,反倒欢喜,只道:“不委屈不委屈,有姐儿这话,怎么都不委屈。”
  顾长生把手往回一缩,晃了晃,又成了吐不顺句子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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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老太太身边儿的大丫鬟换过不少拨,有嫌心不灵手不巧换过的。有年龄大了,不愿留在府上放出去嫁人亦或再寻去处的。还有命好得了高老太太的心,给了顾国坤当妾室的,那自然就是如今的王姨娘。每一个大丫鬟,无外乎都叫宝娟。
  现今的宝娟服侍高老太太也有些年头了,算是个得高老太太心的。主要是高老太太只出半句话她就能听出全句来,与其说是她会揣度高老太太的心思,倒不如说是服侍高老太太的时候真用了心了。甭管起居饮食,还是穿衣打扮,甚至是物件儿藏储,宝娟都给打点得好好的,没出过大差错。
  今儿又出言解了高老太太怒中下不来台的尴尬,高老太太更是心里有她。晚上还拉着说了不小一会儿的体己话,说得累了,才放了帐幔合眼睡去。
  把高老太太哄睡以后,宝娟出了房间正要去洗漱,又听得小丫鬟说陈妈妈找她呢,便又去找陈妈妈。
  盖因宝娟帮了陈妈妈一把,陈妈妈便准备了小礼要谢谢宝娟,拿着东西就往宝娟手里塞,说:“姑娘,咱们也是没什么好东西,今儿叫人出去给买了个时下正兴的样式的镯子,你且收下,权当我一片心意,谢谢姑娘。”
  宝娟哪里肯收,因道:“陈妈妈客气了,我便是与你说实话。今儿帮你,也是给老太太台阶下。若是撵了你出去,大太太面儿上不说老太太什么,心里也是有想法的。明面儿是帮了你,那也是帮了咱们老太太。”
  “别的理儿我不懂,那主子间的事情亏得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就像姑娘这般的。”陈妈妈先装傻道,又说:“今儿姑娘帮了我,甭管是为了什么,我都得谢姑娘。不跟姑娘说声儿谢,我这睡觉也不踏实。”
  宝娟服侍高老太太,什么东西没见过。便是使的,也不是差到哪里去的东西。她跟下头那些眼皮子浅的丫头不一样,这会儿自然也不能收陈妈妈的礼。只收声谢,还有份人情在,若收了礼,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妈妈到底没把那镯子送出去,回去屋里自找柜子放了,又去看顾长生睡得安稳不安稳。瞧着她睡得安稳,自个儿也才歇下。
  顾长生想了一晚上今天的事情,也是困极了才睡的。她想着,自个儿还是要快些长大才好,凡事都能多些掌控。只是这时间又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又道是白想了一番。偏又停不下,想到自己长大时候的种种。只是不知,这一世跟前世又会有什么不同。
  她得好好琢磨一番,如何才能不被卷入到皇家的炼丹之事中,更是不要被那个庄穆帝三番五次带出去寻仙才好,万不能把自己这一世再误在寻仙炼药上。
  ☆、第十三章
  皇家居大内,作为一国之君,每日的生活不过是批阅奏折、管理朝政、往后宫施些雨露等事。闲闷时,千人万车出大内顺御街一路往南,到最南南熏门,于看街亭上看了看京城繁盛之景,状似收割自己的治国之功果。再有春围、秋猎、祭祀诸事,余下皆已不多。
  盖因庄穆帝又迷上了寻仙炼药,平日里便会往京城城郊炼丹庙宇去看看,也会时而挑选时机带一撮方士出远门去寻仙。每回出门寻仙,国家大事皆路上操办。选带大臣若干,必是回回都有顾国坤。
  凡这些大事不说,庄穆帝平常亦喜歌舞曲艺来解闷,琴棋书画也皆有所知。若再论最喜之事,怕就是邀着人下棋。后妃有棋艺精湛者,也可多得几分青眼。棋友亦有疏近,最近者不外乎还是顾国坤。后来者,是为五皇子许琰。
  五皇子许琰才将五周岁余,论虚岁乃为六岁,是为皇后嫡出。因生得面容俊秀,超凡出尘,深得庄穆帝与皇后的喜爱。为五岁孩童容貌而醉者,自然也要担心一个——将来要是长残了那真真儿是戳心窝子呀!
  五皇子不仅小小人儿人才出挑,便是诗书礼乐、琴棋书画也是学之轻快。如此还不够,骑射功夫也是钻之不疲。与出身便带异象而来却半点不凡未体现的顾家四姑娘比起来,这位倒更像是神仙转世的主。
  今儿便是庄穆帝支人去宣顾国坤进宫的空儿,又拉了这位小不点来先垫补着下棋。棋逢对手精神爽,便是局中难下。顾国坤进了宫,两人还在抗衡之中,是以先行了礼,后老实站一旁瞧着。
  庄穆帝食指中指轻钳,夹了一颗棋子,往盘上落,却说:“朕瞧着,你那闺女并无出挑之处,如今可瞧出了些许别的?”
  顾国坤把目光从棋盘上收了,回话道:“回皇上,尚且没有。”
  庄穆帝落了子,直起腰,回头看了顾国坤一眼,“也快要两周岁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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