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我疼它呢。”庆德长公主俯身摸着阿眸的小身子,温柔地说道。
  “喵噶!”不要不要!
  阿眸怎么肯夺嫂子的如意,顿时用力地将如意从怀里推出去,头一回见着了宝贝都不要的,见庆德只是笑了笑,就要走,顿时岔开了两条小短腿儿坐在皇后怀里,抱着如意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伤心得什么似的,叫庆德忍不住回头,一边瘪嘴儿,一边抽噎着把如意往庆德的方向送,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
  “你如此,它更过意不去了,只你的心意在就好。”见庆德抿了抿嘴角,怜惜地看着哭巴巴儿的胖猫仔儿,皇后便轻声叹道。
  “你的心里有它,它的心里也有你。”林萧见庆德长公主迟疑,自己从胖猫仔儿的怀里拿过如意,转头与庆德温声道。
  阿眸用力点头,嘎嘎地叫了两声。
  “你啊,这都不要,多傻呀?”庆德长公主顾不得与林萧说话,只拿了帕子给胖猫仔儿小心翼翼地擦眼睛。
  皇帝瞠目结舌!
  什么时候,这胖猫仔儿这么受欢迎啦?!
  “你,你!”
  “皇兄日后,可不好再欺负囡囡了。”庆德转头,对着刚刚对自己展现了兄长之爱的皇帝嗔道,“囡囡都说了,它胆小,您却不叫它与皇嫂一起睡!”
  该与皇后天天睡一张床神圣不可侵犯的,本来就是皇帝陛下呀!
  在无人理解,都觉得自己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目光里,皇帝暗暗吐血三升,奄奄一息。
  满血复活的胖猫仔儿做出了一个忍辱负重,善解人意的表情,耸着小肩膀特别地生动。
  皇后见阿眸今日这样活泼,格外地欺负人,就知它在逗自己开怀,因这份儿心意,也忍不住笑着揉了揉胖猫仔儿的圆脑袋。
  皇帝伏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皇后畅快地笑出来,目中闪过一丝温柔,嘴角也勾了起来。
  “僖常在的事儿,皇兄预备怎么做?”庆德与皇后笑了一场,急忙问道。
  “嘉靖侯今日早朝,就很好。”皇帝想到给力的庆德她公公,便有些满意地说道。
  嘉靖侯是个格外聪明的人,今日上书,不提皇后与僖常在的恩怨,也不为皇后那些流言辩解,不然岂不是坐实皇后有鬼?侯爷今日不过是上书历数了皇后母仪天下之后的重重德行,一样一样儿的事实叫朝臣们都看到了一个贤德恭谦的贤后,之后话音一转,也不说僖常在如何,只绷着脸弹劾了一下关于承恩公府的种种不堪,强抢民女放利钱抢了人家的店铺天地等等,也很有实证可查,翻案不了。
  嘉靖侯看似在这场风波里什么都没说,没有站队,然而该说的,大家也都知道了。
  因这个,京中如今隐有传闻,说的就是太后娘娘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后拉下马的故事了。
  至于这消息出自谁的手笔,皇帝陛下完全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父亲这些日子回家,愁眉不展,只恨不能为皇兄尽忠。”娶个公主做儿媳的好处就在这儿了,都说胳膊肘儿往外拐,庆德长公主孜孜不倦地在皇兄的面前给婆家刷存在感。
  “嘉靖侯,忠臣呐!”皇帝是很满意识趣忠心的嘉靖侯的,此时听了这欢喜,顿了顿,便意味深长地对庆德长公主笑道,“日后,阿萧忙碌起来,你可不要与朕抱怨。”
  “您看重驸马是咱们的体面,他这一百多斤妹妹就交到您的手上,我还有不放心的?”庆德长公主眼睛都不眨地笑道,“能为皇兄做事,妹妹欢喜着呢。”
  “庆德的心胸也是难得了。”皇后看着皇帝大笑,显然很受伤的心复原了,见胖猫仔儿躲在自己怀里挤眉弄眼,却小爪子一直抱着自己的手,现出了十分的依恋,目光更温和了,正要给这对儿新婚夫妻再讨些园子宅子等等好处,却见外头一个太后宫中的宫女匆匆地进来,流着眼泪跪在了收了笑容的皇帝的面前哭道,“常在小主不好了!太后娘娘叫奴婢请陛下过去瞧瞧!”
  “朕又不是太医,去了又不能叫她康复。”皇帝此时,冷酷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完全看不出方才的嬉闹来。
  这宫女骇然抬头,仿佛不认识眼前的这位帝王!
  这是皇帝第一次表现出对太后母家族女的无情,仿佛翻了脸就是彻底的绝情。
  都说帝王无情,竟真是如此!
  想到这个,这宫女想到太后身边还带着期盼的静贵人,竟骨子里窜出一股子凉气!
  “不过,她半死不活地拖着,这宫里也晦气。”那宫女竟然在这骤然冰冷下来的宫中不敢说话,然皇帝却突然挑了挑眉,在皇后探手过来的时候,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道,“才是个常在,不好了也就不好了,难道还要当自己是个人物不成?母后心软,常常因这点子小事伤神伤身,朕替母后着想,帮她理一理这小事儿,日后才好叫母后颐养天年,对不对?”
  他缓缓起身,突然笑了。
  “母后叫朕去瞧瞧,看在母后的面上,也好。”
  ☆、第69章
  皇帝的善良叫大家都动容了,况僖常在也是后宫的一份子,作为充满了爱与关怀的大家庭,家中的一份子有恙,旁人也得伸出充满了爱心的双手不是?
  胖猫仔儿兴致勃勃地跳上了皇帝的头,嗷嗷叫着催促这头号马仔赶紧地!
  如果皇帝不给力,阿眸陛下觉得自己必须挺身而出亲身上阵,叫僖常在知道知道什么叫宫斗。
  反正胖猫仔儿的靠山给力极了,作恶宫中完全不是问题。
  “陛下不要与太后冲撞起来,不然流言蜚语起来,与陛下的清明有损。”皇后无奈地看着自家夫君与胖猫仔儿难得地同步了心中的想法,此时一个伸手一个伸爪,兴致勃勃地来了一个对掌,心里有些好笑,却也有些快慰,温声道,“人言可畏……”她难得地调皮了一下,目中流转地温柔说道,“咱们,偷偷地就好。”
  一说这个,皇帝猛然就想起自己干的好事儿了,心情很好地抱着沉甸甸的胖猫仔儿往外走,一只手拉着俊秀的脸上充满了纠结的林萧回头问道,“你那个堂妹,如今怎么样了?”
  “她身子养得差不多,只是觉得丢脸,因此不大出来,臣也不大清楚。”林萧回头无助地望了望庆德长公主,见媳妇儿垂着头无奈地跟上自己,便急忙笑道,“多谢陛下留了侯府的脸面。”
  二房叫嘉靖侯给撵出去,过得不知多落魄,一家子住在一个三进的宅子里头苦熬,哪里还有在侯府的风流富贵呢?只是林萧觉得这二叔一家怎么落魄都是活该,知道堂妹命大没死,就没有了兴趣。
  他如今有兴趣的,就是自己一个驸马,却要往皇帝的后宫去看望一个卧病的妃子,这节奏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啊!
  庆德长公主早就看出这兄长是个人来疯,也不避讳,在后头挽着皇后的手不由叹道,“太后娘娘也该折腾够了!做人留一线,莫非日后,她要承恩公府就此败落么?”知道皇帝是痴心的人,就别做什么取而代之的美梦,不如好好交好皇后太子,总不会叫承恩公府落于绝地不是?
  “你说,咱们怎么办?”前头皇帝抱着小坏蛋,小声取经地问道。
  胖猫仔儿甩着尾巴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见大家伙儿都没有注意自己,顿时眼神犀利起来,拿毛爪子在小胖脖子处用力一抹!
  特别地凶残霸道!
  皇帝顿时就懂了,一时深以为然。
  正叫前头的内监开路引着往僖常在的宫室去,阿眸就见远远地一侧,有些宫女儿躲在暗处,见了皇帝就往回跑,显然去给太后通风报信。
  僖常在与静贵人同住一宫,这一宫十分之清幽雅致,远离尘嚣,换句话说就是离皇帝特别远,冷清的厉害,阿眸来过几回,前儿发坏的时候也来过,探头不感兴趣地望了望这宫室,就拍着皇帝往里面去,一进去就听见了幽幽的哭声,就见太后抹着眼泪坐在床边上,上头躺着的那个已经脱了形的昏迷少女正是僖常在,床边上,静贵人一身素净的衣裳伏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朕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见静贵人伤心的厉害,皇帝觉得晦气极了,踏入宫门就忍不住骂道。
  “她伤心自己的姐妹,难得有心,皇帝怎可这样无情?”太后的目光在皇帝身后而来的皇后身上掠过,嘴角微微抿起,却还是叹道,“若没有自己的姐妹,这孩子在宫中叫人作践,死在宫中也是白给。”这话中隐隐指责皇后失职,就叫皇帝的脸色冷了下来。
  “母后这话说的叫儿子心有戚戚。”转身扶着皇后先坐下,皇帝陛下铠甲上身冲锋陷阵,见太后微微一怔,仿佛不能明白自己话中的含义,便微微笑了,慢慢地说道,“皇后统御六宫,宫中庶务那么多,沈妃蒋嫔还照顾不过来,何时有空闲去管一个不得宠的小常在?”
  “皇帝!”
  “况叫儿子说,静贵人更叫人心寒些。”见太后脸色变了,起身浑身发抖地看着自己,皇帝面不改色,搂着胖猫仔儿继续说道,“同在一宫之中对门而住,还是嫡亲的堂姐妹!就这样儿亲近,僖常在病了多久你才知道的?”
  他冷厉的目光看住了骇然抬头,几乎不能相信地看着自己的静贵人,冷冷地说道,“现在在朕的面前哭,是哭给朕看,还是真为你的姐妹伤心?!”
  “皇帝心中猜忌,是不能相信她们的好了?”太后见皇帝无情,况对自己竟没有平日里的恭顺,仿佛连装都不肯装了,顿时心中一寒。
  所谓太后,儿子认,才是这尊贵的后宫第一人,若儿子不认,也不过是一个寡居的老孀妇罢了。
  “僖常在这事儿,儿子要严查。”皇帝见太后面色有些委顿,气势也弱了,知道她心中有了退意,便继续说道,“京中流言蜚语,总要还母后一个清白。”
  “还哀家的清白?”太后这些日子就忙着怎么拉皇后下水,还不知道外头京中的传言另辟蹊径直通自己,听了皇帝的话,急忙问道,“与哀家何干?”
  静贵人却微微敛目,掩住了目中的异样。
  皇帝是个极孝顺的儿子,见便宜娘有点儿不明白,含着笑容将外头关于太后不得不说的一二事说了,又连着说了说承恩公府的丰功伟绩,顿时见太后眼睛发直,指了指自己,闭目猛地往后翻去。
  “喵噶?”做贼心虚?
  胖猫仔儿觉得太后不大给力,怎么能就这样厥过去呢?作为一个先帝朝中屹立皇后宝座几十年不倒的超级高手,不该这点儿水准呀!
  “喵噶!”装的!拿水泼醒!
  用思考者的造型思考了一下,阿眸陛下冷酷地做出了这个指示!
  皇后恐太后真的死过去,急忙起身往太后的面前去,就见静贵人流着眼泪扑过去扶住了太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在了僖常在的床边,叫太后靠着自己,轻声地呼唤起来。
  皇后有些复杂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太后,心中微微一叹。
  太后做这些事,泰半也是为了承恩公府的兴盛,虽然不堪,然而她却都能理解。
  女子的一生,为夫君为儿子为家人,太多的不得已了。
  “赶紧叫御医过来。”见太后有些不好,皇后也不想知道下毒这事儿究竟是不是太后做的了,就算是太后所为又如何呢?谁还能杀了太后?
  此时见静贵人孤苦无依的模样,那纤细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生出了叫人不忍的柔弱来,皇后皱了皱眉,便淡淡地说道,“给母后好好儿瞧瞧,至于僖常在,太医不是说精心照料不会有性命之危?既如此,你们是姐妹,好好儿照顾着就是。”
  “皇后娘娘难道不给她一个公道么?!”静贵人霍然抬头,脸色苍白地问道,“一句好好照顾,她就白受了这些苦楚?”
  “没规矩的东西!”皇帝在太后厥过去的时候,却只是冷眼旁观,动都没动的,听见了静贵人几乎是在质问的话,顿时就笑了。
  这个可不是他便宜娘,承恩公府也差不多了,他还顾忌什么?没听说过皇帝陛下在自己的后宫还得看妃嫔脸色的,见静贵人幽怨地看过来,皇帝便冷冷地说道,“既然你要一个公道,朕今日,就给你一个!”
  “陛下?”皇后不大明白,不由轻声唤道。
  “朕告诉告诉你,什么是朕的公道!”皇帝安抚地看了皇后一眼,竟都不肯再看静贵人一眼,目光直落在怀中胖猫仔儿那黄橙橙的小黄毛儿上,冷笑道,“僖常在以死邀宠,静贵人不知尊卑以下犯上!都不是什么规矩东西,既然三番两次学不会宫规,朕要你们有什么用?既然对朕的冷落心存愤懑,不如迁居冷宫,好好儿地醒醒你们的脑子!”见胖猫仔儿觉得这个处置很满意,拿小脑袋拱拱自己的手,皇帝的目光就温柔了起来。
  “陛下怎能冤枉我们姐妹?!”静贵人见皇帝不是在与自己说笑,竟真的是要废了自己往冷宫去,想到冷宫的可怕,顿时尖叫起来,厉声道,”为何不能是皇后做的?!“
  “图穷匕见了不是?”皇帝等的就是这句话,见静贵人一怔,便笑呵呵地说道,“原来,你们还想要拉皇后下水,好歹毒,朕想想枕边人是你们,就不寒而栗!”说到这里,见太后“悠悠醒转”,有气无力地靠着掩面哭泣的静贵人央求地看着自己,他慢慢地沉了脸,轻声说道,“况,这是朕的后宫!皇后别说没碰你们,就是一个一个将你们当场打死,于朕来说,也只有欢喜的!”
  皇后嫉妒,不就代表心中有皇帝么?这个真的可以有。
  静贵人心机百变,也没有想过皇帝竟然是这样的奇葩,感觉到太后握住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心中一醒。
  “此事,乃是僖常在自尽,与旁人无关!”太后提起了一口气,死死地抓住了静贵人的手,勉力说道,“僖常在以服毒妄图陷害皇后,哀家恶之!僖常在赐死,算是哀家,给皇后,给宫中的交代!”见皇帝的目光落在静贵人的身上,太后抿了抿嘴角,继续说道,“静贵人失察,就在哀家的佛堂抄写经书百遍,以示宫规!”
  摆平了皇后的麻烦,不沾血地弄死了一个僖常在,皇帝陛下觉得自己宫斗技能已经满点,正在得意,却觉得手下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拨动了自己的手。
  他一低头,见胖猫仔儿鼓着胖嘟嘟的猫脸,努力地挤出慈悲的模样,小爪子仿佛还要艰难地掐出一个法诀来。
  “就抄般若经好了。”皇帝秒懂,笑呵呵地说道。
  胖猫仔儿抹着小黄毛儿傲然自得,为自己的智慧点了一个赞。
  般若经几百卷来着?
  ☆、第70章
  僖常在中毒之事,就以太后娘娘“大义灭亲”作为终结。
  都说过了,皇帝是个很孝顺的儿子,因便宜娘做出了榜样,因此很为太后娘娘的公私分明在朝中大加赞赏,就是不知得了这糟心的赞扬的太后娘娘躲在后宫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皇帝本欲连静贵人一同干掉一气呵成,然而太后舍了僖常在都要保住静贵人,一时也只能冷落罢了。
  僖常在花儿一样的美人儿,才废去冷宫不过两日,便香消玉殒。
  皇帝无动于衷,只命承恩公夫人入宫卷了僖常在的尸身,竟都不许葬入皇陵的。
  毕竟皇陵里只留了皇后的空儿,别人没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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