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林重山有所异动,但脸色依旧难看:“你有什么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朝中马上就要大选,逸衣最近肯定要入宫,到时候遇到了夜老夫人,让她向夜老夫人提提,到时候……”各种意思不言而喻。
  “你最好能办妥!否则我林重山也不是好惹的。”
  林重阳当然知道,先不说人家的官位,人家的低调,就是林家现在的当家人是林重山亲哥,他也不敢放肆,想到这一切侮辱都是因为林逸衣,林重阳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以为嫁给个王爷能跟着水涨船高,结果这个窝囊废,连休妻都不敢!
  “老爷,还回衙门吗?”
  “回什么回!”还嫌不够丢脸:“回家!”让夫人把她的好女儿叫回来,弥补这个大窟窿。
  ……
  夜幕初上,晚霞映红半个天幕,赶夜市的挑夫和急着回家的人交织在路上,显得异常热闹。
  虽然已经是傍晚,但天气还有些热,夜老夫人诵完经,问起孙子:“回来了吗?”
  “回老妇人,相爷刚刚回来。”
  “回来就好……”
  徐徐的晚风吹走一天的燥热,茂盛的枝叶发出哗哗的声响,不用冰雪降温,亦是如春的舒爽。相府很多建筑已经是百年以上的老房子,单是修缮费用就能再盖十座相府,但夜老夫人住惯了,所以相府依然在修缮旧居,并保留了圣国最年长的建筑。
  “奶奶。”房门打开。
  屋里的老姑姑们顿时笑逐颜开,急忙福身:“相爷来了,刚才老夫人还念叨您呢。”
  “奶奶念叨我什么?”
  夜老夫人看到孙子,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皱纹层层叠叠的都在笑,到了她的年纪送走了相公送走了儿女,孙子便是她全部的笑容。
  夜老夫人拍打下孙子的肩膀,无牙的笑容更加和蔼:“你管我念叨你什么!吃蜂蜜了,笑的这么开心。”
  夜衡政神秘一笑,捏捏奶奶的鼻子:“比吃蜂蜜还开心。”
  夜老夫人笑的更开心了,年纪大了,不管孙子说什么做什么都高兴:“哦,跟奶奶说说。”
  夜衡政想到船头上林逸衣吓得求饶的样子就想笑,尽管事后被她追到满船跑,也异常痛快,原来她惧水,难怪只是做做要把她推下船的样子,她便吓的那样惊恐,拽着他的衣襟不放。
  夜衡政走到奶奶背后,帮奶奶捏捏肩膀,他是奶奶的精神支柱,奶奶何尝不是他最安心放纵的地方,这份温暖在这座老旧却温馨的房子里弥足珍贵。
  夜衡政看着奶奶满头雪丝,却温暖的笑声,真切的开口,“奶奶,您可能要有孙媳妇了。”
  夜老夫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老迈的神经也能迸发新生:“你说什么?!哪家的姑娘,长大俊不俊,让奶奶也看看。”夜老夫人眼里的迫切样比孙子都急切:“哎呀,不知多懂事的小姑娘,能入了你的眼。”
  一旁的老姑姑不禁笑话道:“老夫人瞧您美的,相爷还没娶过门呢,您就惦记上了,小心吓到未来的夫人跟您闹别扭,欺负你这一把老骨头。”
  ☆、047是谁
  夜老妇人笑的合不拢嘴:“就是欺负我也愿意。”这么些年,孙子一心惦记着季家的丫头,连个妾也不纳,她怎么不心疼,真怕孙子……
  现在好了,好了,夜老夫人牵过孙子的手,激动的问:“政啊,谁家的姑娘?”
  “奶奶,您孙子我还没追上呢?你再给吓跑了。”
  夜老夫人无齿灿笑:“是,是,别被我这把老骨头吓到了。”但又忍不住问:“那姑娘长的漂亮不?”
  “奶奶……”
  “行,行,我不问,我就等着我的孙儿把孙媳妇带回来给我看,祖宗保佑啊,祖宗保佑,不行,我去给你爷爷上柱香,我夜家终于要有儿媳妇喽。”
  “老奴去给老夫人添香。”
  夜衡政看着两位老人家积极的举动,再想想林衣,他的奶娘一定会喜欢她。
  ……
  “自杀?”林逸衣惊讶的看着自家母亲,难以相信林菲儿为了一个因为谣言便捕风捉影到退婚的男人自杀?不应该为趁早摆脱这样没主见、又人云亦云的男人而笑醒吗!总比跳入火坑,才发现男人不堪用好吧。
  盛装而坐的林夫人叹口气:“可不是,菲儿命苦啊……”
  命好行不行!
  林夫人伤怀的擦擦眼角:“娘是看着她长大的,心疼啊……”她把女儿叫回来,一部分是觉得林重阳的主意不错,如果能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林逸衣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去当妾?可如果说出来,估计别人会认为她幸灾乐祸。
  林逸衣想到今天夜衡政放肆开怀的样子,觉得自己不该趟这摊深水:“娘,我跟夜老夫人不熟,这件事肯定无能为力。”
  她答不答应夜衡政的追求另说,可既然人家已经表态,她没道理不仁道到,背地给人家介绍女朋友。
  林夫人觉得不是事:“你不是跟淑妃娘娘熟吗,淑妃娘娘跟夜老夫人有旧,你先在淑妃娘娘面前透个口风,帮忙问问行不行。”
  “娘,这还用问吗,夜相三年未近女色,岂是好相处的人。何况,做正头娘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当妾。”
  林夫人不认同的看眼女儿:“这话你少当着你大伯说,菲儿这样,谁还愿意娶,再说了,宁为高门妾不做寒门妻,给夜相当妾总比嫁个碌碌无为的男人好。”
  行,既然这样说,她也无话可说:“我跟淑妃关系也不好,娘不是不知道,如果林家有这个意思,不如自己派人去找夜老夫人谈或者让大伯家那边的人过去找淑妃,我肯定不方便去,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一家向淑妃投诚呢。”
  林夫人闻言深深地叹口气:“你这孩子,娘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想菲儿是因为什么被退婚的!
  以你大伯在林氏的地位,你以后怎么在林家立足?你也别忘了你这么多年来你敢给王爷难堪的背后依仗的是什么!娘还不是为了你好。”
  林逸衣知道林家势力错综复杂,说好听了就是高门大户,说实在了就是等级森严,父亲这一支在林家不如大伯那一支有影响力。
  可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好开口、能成事,为什么林家老祖宗不去,这好事落她头上还能有个帮助侄儿孙儿的好名声,既然他们那一支不派人去,便绝对不简单。
  林逸衣正色道:“娘,这事咱们不参与,大伯如果连被退婚这件事都看不明白,他也不会做到今天的官位,可如果他明白了,还把这件事赖女儿头上,女儿也无话可说,但多余的事,我们不做。”
  林夫人为难了:“娘何尝不知,娘还不是怕你以后没有娘家帮衬受了委……”
  “大不了以后我不跟王爷吵架,不往家里跑。”她又不是没有去处,再说如果王爷真要休了她,她也不指望家里为她出头,休就休了。
  林夫人想了想,到底不忍为难女儿,女儿如果向淑妃开口,淑妃不见得不会提把侄女嫁给王爷的事。
  再说夜老夫人也不是好相处的,女儿的性子又是夜老夫人最厌烦的类型,被冷嘲热讽了算谁的。算了,算了,不谈就不谈,她倒要看看林重阳能怎么着。
  “你别单嘴上说,回头再跟王爷闹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逸衣看眼母亲,目光微微一闪轻轻动容。
  母亲的爱意尽管不显,但已是她能给出的最大纵容,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尽量给女儿最大限度的如意。虽然这样的妥协在现代人看来不算什么,甚至还有些迂腐。
  可在一个只希望女儿过的平淡,安稳到老的封建母亲眼里,这样的爱,已经是放纵,所以林逸衣领情并感激。
  “夫人,王爷来接王妃娘娘了,现在在前院陪老爷用茶,老爷留了王爷和王妃娘娘用膳。”
  林夫人闻言立即笑了:“好,好,通知厨房加菜。”天色不早了,女婿看女儿没回去来接一接,就是给她女儿面子,她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姑爷。
  不过说起来……林夫人叹口气,永平王什么都好,又是孝敬皇后的独子,如果孝敬皇后不去,永平便是……不提了不提了,如果孝敬皇后或者也不能到她女儿做王妃,凑合过吧。
  ……
  宴席散去,相携离开的夫妻二人登上回程的马车后,默契的分开手。
  元谨恂沉默地靠在车背上闭目养神,斜飞入鬓的双眉肃穆威严,刚毅的五官一别面对岳父岳母时的无害温和,冷硬的生人勿扰。
  林逸衣坐在一旁用手绢挽花,这项还算纯熟的技艺,面对错综复杂的纱绢时就不够用了,所以林逸衣没事就会练练。
  毕竟贵妇们没事聚在一起,免不了互相吹捧一下绢花的手艺,到时候她的拿不出手也不好看。
  林逸衣认真的翻折着,马车里突兀的传来慵懒的声响。
  “那件事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操心,淑妃娘娘哪边你也不用去接触,如果再发生这种事让春思跟我说,我来解决。”林逸衣跟淑妃的关系不好,只是知道的人不多而已。
  林逸衣瞬间抬起头:“你给我爹推荐了谁?”
  ☆、048
  元谨恂看了她一眼,继而重新闭上眼若无其事的假寐:“东方淮。”
  林逸衣闻言惊愕了一秒,下一刻便若有明悟的垂下头:东方淮是翰林院六大老贤之一,林重山会选他并不意外:“除了他之外,你没有推荐别人?”再贤也都四十多了,还有位东方治那么大的儿子,先不说跟儿女们相处会不会别扭,以后就是有所生养也很难动摇东方治的地位,何苦。
  林逸衣认为东方淮不是好人选,尽管他身份尊贵,可人家疼孩子的爹妈已经如此选择,她也没立场说什么,毕竟弄不好,还以为她见不得妹妹嫁得高。
  久久等不到回话,林逸衣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安详的假寐,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垂下头摆弄手里的绢花。
  元谨恂的声音慵懒的传来:“还有江踏。”
  “那是谁?”
  “我的副将,今年二十有三。”元谨恂莫名的觉得林逸衣再问这一点,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
  但明眼人都会选择林重山,虽然是做填方,但东方淮的地位和官职都比江踏高出很多,元谨恂并不意外林重山的选择。
  林逸衣闻言,心有所思的垂下头摆弄绢花,心里想着元谨恂的副将?那就极有可能是将来的一方诸侯啊?不知道大伯有没有后悔的一天。
  不过东方家族向来中立,又是出名的老狐狸,想必太子之争不会牵连他们,即便新皇登基,他们家族的地位也不会变,这样看来,也就没什么后悔之言了。
  林逸衣这样一想,竟然觉得林重山的选择很不错,因为林重山不就是图女儿嫁的好吗?既然哪个都不错,何必现在让女儿跟一个奋斗中的人受苦,不如直接捡现成的。
  林逸衣想到这里不禁摇头失笑,自己真要被同化了。
  “笑什么呢?”
  林逸衣无奈的看眼手里软趴趴的披帛:“看,没什么攒花的天分。”
  元谨恂突然坐起来,接过她手里被揉的乱七八糟的长绢,往手上一绕,修长的手指几下摆弄,一朵海棠报春跃然而出。
  林逸衣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他,毫无吝惜的夸赞:“想不到你还会这些。”
  “不过是些小玩意。”冰释前嫌。
  元谨恂认为既然说话了,上次那件事便过去了,谁也不应再提。
  两夫妻吵架,还真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彼此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就算了,何况吵架中林逸衣本身就是弱势的一方,元谨恂不介意他是伸出橄榄枝的主动者。
  林逸衣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元谨恂会的真多啊,这么女人的事他也懂,可见为了他温和无争的形象下了多大功夫,如此能忍的潜伏者,不成功才怪!
  元谨恂打开一半胳膊,目光温和,慵懒大方的邀请:“过来。”无形中目光如玉,尊贵如旧。在他看来,这时候林逸衣靠过来,娇柔的说些家长里短,两人之间的事就过了。
  林逸衣完全没收到信号,更没看出此举是元谨恂生活的‘睿智、大度’:“干嘛?”怎么她就攒不出形呢?林逸衣摆弄着手里的披帛,扼腕不已。
  元谨恂看了她好一会,默默的收回手臂,靠在车背上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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