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秋叶一把抓住镜先生的睡袍:“他现在是不是很危险?求求你救救他,镜先生!”
  镜先生不紧不慢地穿好被他扯下来的衣领:“救他?我做不到。”
  “什么?”秋叶惊讶不已,他搞了那么半天,样子装得挺像,居然说救不了他?
  相比起秋叶的焦急,镜先生始终慢条斯理:“你知道冥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秋叶又急又怒,但又不敢发作,毕竟眼前这个是最有可能救苏彤阳的人:“我现在不是来听你上课的。”
  镜先生平静地注视秋叶,好像苏彤阳的生死与他全无关系。
  秋叶捏住苏彤阳冰冷的手,揣在怀里捂暖:“冥想是怎么回事?”
  “精神强度与人的基因息息相关,基因是精神强度的载体,或者说容器更为形象。有的人容器大,精神强度就高,反之强度就低,冥想实则是扩大容器。但是容器扩大了,必须及时有精神本源补充进去,反复填充才能真正转化成精神强度,这就是冥想提升精神强度的真正意义。”镜先生解释道,“可如果容器一下子放得太大,精神本源又不能及时填充,那就会有污染物进入精神世界。虽然表面看上去他们迅速提升了实力,实际上早晚会死于精神污染。”
  “你是说外面那些无照经营的冥想馆?可如果那么快就会死人,他们怎么还能开得下去没倒闭呢?”
  “一般也没那么快,可能发作出来需要五六年的时间,而且很多人都在战争中死去了,根本就等不到发作的那一天。你的朋友之所以会反应这么大,是因为他是光属性的缘故。光能量最为纯粹,对载体的要求非常高,对污染物的容忍度非常低,所以现在变成你看到的模样了。”
  秋叶紧紧握了一下苏彤阳的手:“镜先生,既然你知道得那么清楚,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吗?”
  “我说了我做不到,我从来不骗人,我的能力是受限制的。”
  “什么受限制,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秋叶急道,“那怎么办呢?难道他就要死了吗?污染物?要清洗精神污染是吗?暗属性可以吗,暗属性有吞噬力,以前有人用暗属性帮我清除过一次精神污染的!”
  “暗属性清除精神污染不过是以毒攻毒的办法,你朋友现在的精神世界非常脆弱,根本承受不了暗属性强大的侵略性。”
  “那究竟该怎么做?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镜先生不再言语,静默地望着秋叶,眼眸中映出秋叶的身影。
  秋叶被他看得心底发凉,渐渐明白了过来,他喃喃道:“你是想说我能救他?”
  镜先生缓缓点头:“你不是炼化成功了一只白老鼠吗?”
  “可是死掉的白老鼠有十几只!而且他是人!不是老鼠!”秋叶忍不住叫了出来。
  镜先生的微笑带着他独有的淡漠和遗世独立:“其实也没有多大差别。”
  秋叶的神经绷成了一根细线,随时可能断裂。
  白老鼠毕竟只是一只老鼠,可苏彤阳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他最好的朋友,人体炼化是禁术,如果被炼金协会知道了会被处以极刑,当然如果能救苏彤阳,秋叶并不惧怕,可问题是他对这场炼化没有半点把握,把活人放入炼金法阵炼化是他从未尝试过的事,人体的复杂多变决定了炼化过程中有太多不可预测的东西,苏彤阳随时可能死在他漏洞百出的炼化中,一想到会亲手将他杀死,秋叶就止不住战栗。
  可是不炼化,他就死定了,尝试炼化,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慢慢死去,不去试着拯救呢,哪怕希望渺茫。
  “你的动作要快,只有24小时,在你犹豫间,时间又过去了十来分钟。”镜先生幽幽道。
  秋叶下定决心,神情肃穆:“我知道了,谢谢你,镜先生。”
  他打开通讯器拨打凤起的电话,很快那边就接通了。
  “那么晚了还不睡吗?”凤起的画面出现在半空中,看他身后的背景也没有在宿舍,好像是在训练馆。
  “凤起,帮我个忙,彤阳他出了点事。”
  一个红色的脑袋塞进了画面:“他怎么了?”
  是游子薰,他居然跟凤起在一起训练。
  秋叶一时愣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游子薰见他突然发呆,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了啊,说话呀。”
  秋叶瞥了静躺在地上的苏彤阳一眼:“是这样的,我想问你借一艘穿梭机。”
  游子薰的嘴角有不明显的抽动:“你们又要问我借穿梭机?”
  ☆、第96章
  秋叶反复保证,伽罗星治安很好,不会有人偷舰船的什么什么。
  游子薰起先还调侃几句,可在看到五颜六色昏迷不醒的苏彤阳时,他瞬间没有了言语。从他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是沉着一张脸,小心地把苏彤阳安置在卧室,迅速联系码头安排起航,并设置好航线。
  一直到穿梭机驶出帝都星的大气层,飞向伽罗星时,他才得空问秋叶。
  “他什么情况?”
  秋叶抱着脑袋:“冥想的副作用,他偷跑去黑市的小店里冥想,精神强度短时间内有了大量提升,但是现在造成了非常严重的精神污染。”
  “他没有去空镜吗?”
  “空镜的效果不明显,他想要成为治愈者,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你应该知道的。”
  游子薰一听就明白了各种关系,对于非法的冥想馆也是有所耳闻,当下带着埋怨的语气:“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秋叶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凤起见状坐到秋叶身边,搂了一下他的肩膀,瞄了游子薰一眼,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意味明显。
  游子薰心急如焚地摇着头:“我们去伽罗星干什么?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他的情况暂时被人控制住了,我们有24小时的时间,他的精神污染已达到了重度,医院根本无法医治。”
  精神污染对炼金师来说是致命的。当初秋叶强行控制战机引起了轻度的精神污染,已经疼得他死去活来,差点神经崩溃,轻度污染在及时送院治疗的前提下,可以治疗,或者用某些特殊的方法,比如像那时候凤起用暗属性能量来急救。当污染达到中度时,治愈的可能性就会一下子下降到50%,只有高阶以上的治愈者才有医治的能力,而且就算保住了性命,其精神强度一定会大大降低,等同于一个普通人。
  而一旦精神污染达到了重度,那必定是药石无效,回天乏术,十个大治愈者都救不回来。
  苏彤阳此刻的污染程度就达到了重度。
  秋叶没有空去细想为什么镜先生有能力暂时控制住精神污染,他反复将实验室里的炼化过程在脑海中重演,以求增加炼化的精准度。
  好的实验室能大幅度提升炼化的成功率,全帝国最好的炼金师实验室在皇家科学院,但是那间实验室他没有资格使用,而且也不会允许他进行人体炼化,其次就是他家里的那个,所以现在他只能紧急把人带回家中。
  精神污染几乎等同于死亡,游子薰的脸白了几分,声音也有细微的颤抖:“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我打算把带回家治疗。”
  游子薰听出了他的意思,可又十分不确定,或者说不敢相信:“谁治疗?”
  “我。我有一种方法,可能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游子薰的瞳孔蓦然睁大,随即剧烈收缩,惊诧不已:“你?”
  “对,我最近正在研究一种炼金术,可以改变基因对精神强度的承载能力。”秋叶用非常缓慢沉重的语气说。
  游子薰惊道:“这么厉害的术法被你研究出来了?这……我可是听说过许多大炼金师试图研究基因,可都一无所获!”
  秋叶看都没有看他,低着头继续说:“我获得了一些神奇的物质,研究进行到初级阶段,我也只是刚刚摸到门槛。”
  游子薰明白了,声音低沉得近乎喃语:“也就说,你也没有任何把握是吗?”
  “如果现在有个人敢说他有救彤阳的把握,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求他救命。”秋叶终于抬起了头,眼底布满血丝,双眸宛若两丸黑水银。
  凤起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是没有说话,但只是这个动作就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眼下除了仰仗秋叶,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与其眼睁睁看着苏彤阳死去,不如搏上一搏。游子薰了然,一扫往日嬉笑恣意,以一种异常郑重的神情绷直身体,低下头颅,严肃地说:“那就拜托你了!”
  穿梭机抵达伽罗星,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几人以最快的速度把苏彤阳送回秋叶的家。
  “帕希先生!”秋叶一进门就开始喊。
  帕希惊讶地看着冲进大门的秋叶,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已经开学了吗?”
  “没有时间解释了,帮我招待这两位客人。”秋叶不由分说地把苏彤阳从游子薰背上抢下来,冲向星空走廊背后的实验室。
  游子薰还想跟上去,凤起拦了一下,聪明如游子薰当即明白,一定是有什么秘密不方便让人知道,虽然他忧心忡忡,可还是强压住心中的焦虑。人已经送到,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秋叶,耐心等待。
  秋叶哼哧哼哧地把人背进实验室,立刻开始炼化准备。
  浓郁的炼金能量开始在他身体内外循环,如有实质般被他的皮肤吸收,在体内流转一圈,然后排出体外。他的身体散逸出淡淡的金光,就好像被强烈的阳光照射,凡是被他摸过的宝石,闪耀出夺目的光芒,五彩斑斓的宝石把他的脸照得五光十色。
  小肥龙已散去身形,但这次它没有钻进炼金法阵,而是化成金色的粉末散布在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金色温暖的光芒充满整间房间。
  如果实验室里还有清醒的第二人,就会发现此时秋叶的眼睛已悄无声息地变成了金色,就连黑色的头发都笼上了金光。这次身体的异变比以往每一次都来得平和,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时候的秋叶没有任何狂乱暴戾的气息,内心反而比平日更加宁静。
  完成炼金法阵,秋叶把苏彤阳放在了炼金阵中间。
  从这一刻开始,不允许有任何出错,否则苏彤阳就会死在自己手中。
  秋叶神情肃穆,他拿出一块大金色的结晶体,深吸了一口气,嵌入能量源。
  当所有的能量节点打通,灿烂的金光霎时间将两人笼罩,继而铺散至整个实验室。
  亿万个基因出现在秋叶眼前,瞬间将他淹没。
  凤起和游子薰等外面,没想到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十天,要不是小肥龙每天会分出一部分来取食物,他们都要以为秋叶带着苏彤阳失踪了。
  两人整天什么都不做,就干坐在客厅里守候,相比之下凤起还好些,游子薰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焦躁,简直就像产房外的父亲,最后几天神情恍惚,连凤起跟他说话他都听不见。
  “他会活下来吗?”游子薰反反复复地问凤起。
  凤起并不善于安慰人,每次都回答:“秋叶会尽力的,苏彤阳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内心也十分煎熬,炼金术对炼金师本身的消耗是巨大的,像这么复杂庞大的炼化普通炼金师根本就无法承担,虽然知道秋叶跟普通人不同,但还是难掩担心。
  第十天的下午,秋叶终于踏出了实验室。
  他就像一个游魂一样出现在凤起和游子薰面前,眼圈发黑,形销骨立,连头发好像都长长了一些,看上去更为憔悴。他有气无力地站在门口,费劲地扶着门框站立。
  凤起和游子薰同时站了起来,却又不敢靠近,不敢开口问,生怕问出什么不好的结果。
  秋叶迈出一步,身子一晃,体力透支的他差点一头栽倒。
  凤起身影一闪,托住他绵软无力的身体,游子薰紧随其后,紧张地问道:“什么情况?”
  秋叶疲倦地望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虽然明知不应该苛责他,可游子薰还是忍不住叫道:“什么叫做你不知道?”
  “他还活着。”秋叶虚弱地说,“但还没有清醒过来,而且他的精神强度……”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游子薰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不等他说完碎碎念地转着圈,脸上有混乱的喜悦。
  “我想睡一会。”秋叶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往凤起身上靠了靠,下一秒便陷入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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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秋叶睡得并不太久,第二天晚上便醒了过来。
  苏彤阳的状况仍然未知,秋叶摸黑来到苏彤阳的房间。
  床头亮着一盏昏暗的灯,漆黑的房间里只有苏彤阳身上有暗淡的灯光,他皮肤上的怪异色彩已经退去,脸色还是很苍白,橘黄色的光芒给他抹上了一层暖意。他仰面朝上,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像只是睡着了,呼吸均匀平稳,胸部慢慢起伏,长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黑影。
  秋叶靠了过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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