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方二少本来脾气就不好,睚眦必报,这都远近闻名的,小谢真是……哎……”
  “要我说,他是吃饱了撑着的吧,听说本来矛头在方少和隔壁剧组的主演身上,谢拾脑子不清楚,非要掺和一脚……”
  “真的假的?”
  小郭抱着衣服走到谢拾后头,小心翼翼道:“我也听说了……你,你是不是太冲动了?”她苦着一张脸,因为谢拾和方柏树关系僵成这样,连带着整个剧组想要讨好方柏树的人,都不给她好脸色看。她刚才去买奶茶回来,请大家喝奶茶,结果没有一个人喝,有人甚至对她翻白眼,唯恐避之不及。
  连对无辜的她都这样,小郭能想象得出来,谢拾处境肯定更难过。
  谢拾垂下眼帘说:“没有冲动,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揍他。”
  小郭:“……”
  居然死教不改!
  她想了想,问:“你和隔壁剧组的沈旬是朋友?”小郭可没见过谢拾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无论是酒肉朋友,还是真心朋友。她有时候觉得谢拾有些可怜,有时候又觉得他十分洒脱。
  谢拾回头对她笑了笑,说:“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何止是朋友呢,谢拾觉得,自己与沈旬,两辈子,注定纠缠不清了。
  小郭斗胆道:“我也算你的朋友吧……?”她不确定地问。
  谢拾笑了:“当然,不过不一样的,你和他,不一样。”
  小郭:“……”
  谢拾笑得温柔,小郭却觉得自己的幼小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谢拾推门进去,化妆室里声音立刻小起来,几个人尴尬地看着他。谢拾什么也没说,走到座位前,化妆师与造型师面面相觑。
  谢拾温和地笑了笑:“下午有场戏,得跳水,麻烦上个防水妆,拜托画得好看点。”
  谢拾长得又帅又有气质,还笑得这样平易近人,反而让几个议论他的人不好意思起来,顿时对他好感大升,化妆师当即应了声好,笑眯眯道:“那是当然!”
  谢拾知道方柏树一定得闹出点事情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第30章 .29.28.27.5.1
  下午三点,冬日,一行人围立在别墅里的游泳池前,“噗通”一声,方柏树将谢拾踢下水。
  幽幽的阳光照射在池水上,并不能让池水多一分一毫的温暖,空气中阵阵微风,反而让池子里站立的人刺骨寒冷。
  再次“噗通”一声,池水飞溅,旁边的工作人员躲了开去,谢拾咬牙从深浅及腰的池子里爬起来,再一次念着烂熟于心的台词:“她跟你在一起根本不幸福,你什么都不懂!如果你想要真正的成长,就应该放手!”
  尽管冷的要发抖,但谢拾依然坚持,表情很到位。
  方柏树挑起眉,说:“是吗?至少……”他转头对导演道:“不好意思,我台词忘了。不如再来一遍?”
  谢拾盯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他没想到方柏树耍这样幼稚的手段,可偏偏他为了过这场戏,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陪方柏树折腾。
  书中描写这场戏,是男主角和男二号激烈争斗中,男主角不小心将男二号踢下水中,可方柏树怎么肯放过这个报复他的机会,每一次都狠狠踹向他的腰间,伤口遇见冰冷的水,更是痛到麻木。
  冬天池水寒冷刺骨倒不算什么,伤口也更不算什么,上辈子他在娱乐圈底层爬模滚打,见识的远远比这多,什么苦都吃过,他一个大男人完全能熬过去,只是方柏树的报复,绝对不会仅仅是将他几次推下水这么简单。
  接下来还有什么呢?
  他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地解除方柏树这颗定时炸.弹。
  “咔咔咔!”唐潇将场记板一丢,蹙眉道:“方少,你脑袋长着是做什么的?连几句台词都记不住?干脆让别人来演得了!”
  他嘴里这样说,气势却不太足,他只是个二流导演,完全没有资本去得罪方柏树这样的大公司公子。
  只能怪谢拾自己倒霉罢了,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上方柏树。
  唐潇有点烦躁,他就知道演员之间关系不好绝对会影响到自己的作品!这样下去根本拍不出好的作品!方柏树是投资商,肯定是主角了,要不干脆找制片人商量把谢拾换掉?现在刚开拍还来得及……
  只是,他实在不舍得,试镜的时候谢拾表现那么好,如果能全心全意投入这部片子,到时候拍出来一定能比同期所有片子收视率都高。
  他眉头快拧成了一个川字。
  方柏树能听出他的责骂只是虚张声势,不屑地笑笑,盯着池子里的谢拾,嘴角勾起冷笑。现在后悔了吧,随便挥出去的拳头,可没有那么好收场!一定要让这小子好好吃吃苦头。
  “现在是冬天诶,这样下去会生病吧,感冒是小事,要是得肺炎怎么办……”李笑站在远处,有点担忧。
  杨息尧坐在遮阳伞下,漫不经心的咬着吸管:“放心,谢拾身体壮得很,你没看见他在饭店打人时拳头多猛……”
  李笑皱着眉看他,表情有点古怪,杨息尧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幸灾乐祸了些,连忙咳嗽几下,道:“但愿下一条能一次通过吧。”
  张晓龙有点不满,嘀咕道:“我们都在这儿等三小时了,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也没个准信儿,早点收场我好走人啊。”
  围观者众多,都知道方柏树是有意针对谢拾,但没有一个人敢逆了方二少的意思,站出来帮谢拾。这可怪不了他们,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惹,这一直都是娱乐圈的生存法则。
  方柏树转头吊儿郎当地对着唐潇笑:“怎么样啊导演,还来一遍么?下一场我一定尽力!”
  围观的工作人员心中纷纷想:是尽力搞破坏吧!
  小郭跳进水里递给谢拾一条大毛巾,让他把湿发擦了擦,小郭担忧地看着谢拾,欲言又止。
  谢拾安抚地笑了笑。
  他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撑不过来,也不配重生一世了。
  唐潇烦躁地抽了根烟,阴沉着脸道:“好了,继续。”
  谢拾吸了口气,爬到岸边来,站到方柏树的对面,他冷眼看着方柏树,低声道:“你是不是太幼稚了点?”
  方柏树凑近他的耳朵,同样以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恶狠狠道:“你为了沈旬强出头,就应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他出了名的冷面冷心,你以为他会管你的死活吗?你应该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我告诉你,这只是开始,还没完!”
  谢拾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拳头缓缓握起。
  他迅速开始分析自己的处境,他目前的确没有可以和方柏树抗衡的实力,不仅仅是这一部戏,方柏树如果向制片人发话,他可能会被直接剔除演员名单。
  这就算了,优声娱乐做唱片起家,虽然发展得不错,但绝对没有实力可以和业界龙头yin娱乐相提并论,更何况优声娱乐虽然看重他,却也绝不会为了一个艺人得罪一整个企业。
  他甚至有可能被封杀。
  还是得忍。
  谢拾缓缓松开拳头。
  两人互相争执。
  对了几句台词。
  方柏树再次提脚踹来,谢拾放松身体做好入水的准备——
  突然!方柏树还没接触到谢拾之前,猛地被身后飞来一脚,给踹进水里,水花飞溅三尺,喷了岸上来不及躲避的众人一脸水。
  这动静实在比之前谢拾落水的任何一次都大,方柏树一头栽进水里,只余还未来得及发出的一声惊呼。
  众人愣住。
  沈旬居高临下地站在岸上看着在水里扑腾的方柏树,面无表情。
  谢拾看到他怔了一下,皱起眉道:“你不要管……”
  沈旬看也不看他,眉间隐隐含着冷意:“不是为了你,少自作多情。”
  方柏树在水中扑腾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沈旬:“靠!你故意的!”
  沈旬突然笑了,蹲下身去,朝他伸出手,道:“不好意思,我是无意的,不如我拉你上来?”
  方柏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沈旬扯住衣领往岸上带去,他的脚尖慌忙踩住岸沿,以免再次掉入水中,一只手匆匆扯住沈旬的领口。
  沈旬冷笑一下,一只手掰开他的五指,另一只揪住他领口的手风淡云轻的一松,方柏树瞳孔一缩,身体猛地向后坠去。
  “砰——哗!”
  再一次水溅三尺。
  落下的水花将池子里砸出一个个小水坑,周围的气氛完全凝固,众人完全惊呆,刚才他娘的发生了什么?居然有人敢把方柏树丢进水里,不想活了吗?!
  方柏树从水底爬起来,双目猩红地盯着沈旬,浑身发抖,显然已经到了怒气的极限。
  沈旬却一只手抄在口袋里,垂着眼睛看他,神情轻松得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方柏树气得要疯了,捏起两只拳头,死死盯住沈旬。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一天之内接连两次让他在所有人面前下不了台,这一次甚至当着众人的面,两次将他推入水中。冰冷的池水也无法熄灭他滔天的怒意!
  “我草你妈!”他怒吼。
  惊呆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唐潇嗓子都变了,大惊失色道:“你们,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把他们拉开?!”
  事态已经升级,必须控制住,现在已经不是演员不和明争暗斗了,已经完全是打架斗殴的恶*件。别说在剧组影响多大了,要是传出去,这几个演员都得饱受舆论谴责,对自己这部剧的影响不知道有多大!
  场记等工作人员完全惊呆,顾不得得罪人,两人跳入水中拖着方柏树从另一边上岸。方柏树拼命挣扎,愤怒得快失去理智。
  唐潇几步走过来,仰头指着沈旬的鼻尖:“我知道你,你是隔壁剧组的!跑到我们剧组捣乱干什么?”
  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在几秒之间,谢拾还来不及反应,见到唐潇质问沈旬,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沈旬拦在身后。
  谢拾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唐导,他是我朋友,是我的错。”
  沈旬听到“朋友”一词微微一僵。谢拾说得再顺口不过,仿佛“朋友”二字,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改变过。
  沈旬想出声反驳,却又忍了忍。
  他蹙眉盯着谢拾的后脑勺,头发上的水顺着谢拾的脖子流入衣领,后背全湿,露出瘦削却并不羸弱的蝴蝶骨来。
  谢拾态度尊敬,唐潇面色缓和些许,他本来就偏向谢拾那边,只是方柏树权大势大,他不得不忍让,但方柏树那个二世祖,刚才实在做得太过分了,把演戏当做儿戏,一遍又一遍地耗着全剧组的时间,让大家陪他重拍折腾。
  再这样下去别说拍出来的质量怎么样,连拍不拍的下去都是个问题!
  唐潇烦怒地揉揉眉心,挥挥手道:“那就麻烦你朋友不要瞎捣乱了,越搅和越乱,真是……”
  他退让一步,沈旬却不依不饶,冷冷道:“到底是谁捣乱?身为导演居然纵容演员欺负人,你这样,怕是一辈子都拍不出好戏。”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戳中唐潇的痛脚,他制作的戏本来就从未得过专业大奖,一直被人嘲讽为充满铜臭味的肥皂剧,每一次导演大奖无论是提名还是颁奖都没有他,甚至有几年请柬都没给他送,这让他一直在同行之间抬不起头,也一直是他的心病。
  唐潇怒了,指着沈旬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欺负人?不过重拍五次而已,要是一个演员连这点都受不住,还做演员干什么?收拾收拾回家种田得了!”
  “五次?”沈旬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声音骤冷:“任由演员被欺负五次,你这导演当得也挺称职。”
  沈旬语气中的嘲讽,骤然令唐潇勃然大怒,他瞪住沈旬,对方却毫不退缩地盯着自己,气势十足,无所畏惧。
  唐潇很少见到这样胆大包天的新人,即使他不是最有名的导演,但哪个新人见到他也得和和气气卖力讨好,他还从来没有被哪个新人堵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关键是,他明明知道沈旬说的是对的,谢拾被方柏树欺负,其中的确有他胆小怕死,畏惧权势的原因成分在里面。
  唐潇顿时气势一弱,就再硬不起来了,但场子还是要找回来,他狠狠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场面很混乱,几个工作人员匆匆收拾场地,从谢拾和沈旬身边经过也不敢看他们,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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