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回了半山别墅,凌顾宸想抱她去医疗室。祝笛澜表示自己无大碍,她扶着一瘸一拐的祝宏鹏,凌顾宸在另一侧也帮忙搀扶。
  祝宏鹏对他依旧有戒心,只愿意靠着姐姐。
  一进医疗室,祝笛澜就忙里忙外给他找冰袋,然后脱掉他的鞋子,查看他的脚踝。
  被罗安那一拧,祝宏鹏的左脚有轻微的发肿。
  祝宏鹏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已经这么大,还被姐姐像个小孩子似的照顾。他想要自己接过冰袋,但祝笛澜不让。
  她让他躺在医疗床上,她坐在床尾,帮他冰敷。
  凌顾宸比她还着急,劝她别乱动,他好处理她手臂上的灼伤。
  祝笛澜不理他,他只得跟在她身后,强行给她涂酒精。她为弟弟冰敷时终于坐下,凌顾宸才能好好给她上药,帮她缠好纱带。
  祝宏鹏觉得奇怪,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满脸都是冰封的冷漠,但是一看见祝笛澜,那冰封就好似被温柔化开。
  可姐弟已有十年未见,他不想一见面就问陌生人。
  “姐,我来吧,你这样手会痛的。”
  “躺着,”祝笛澜脱掉他的袜子,“别动。”
  祝宏鹏乖顺地躺回去。她从小就这样指挥他,现在的她,这份坚定里有了格外的底气,祝宏鹏想不出那是什么。
  凌顾宸觉得自己好似多余,他站着给她包扎好,关切地说,“吃点止痛片吧。”
  “给小鹏吃一片。”
  凌顾宸取过止痛片,祝笛澜又逼着弟弟吃下去。两个大男人在她面前有着相似的唯唯诺诺。
  她眼里都是弟弟,凌顾宸不想打扰,他担忧地摸摸她的手背,轻声问,“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祝笛澜摇摇头,“让他同你说。”
  凌顾宸点点头,不再逼她。
  “让人准备点吃的,”她转过脸,对祝宏鹏温柔地笑,“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祝宏鹏点点头,“什么都好。”
  “去客厅休息吧,这里冷冰冰的。”凌顾宸劝道。
  祝笛澜又把弟弟扶到客厅,很快厨师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从进入客厅的时候,祝宏鹏就觉得自己的双眼来不及看这栋大别墅,光这个客厅就好似能容纳半个高中。
  进了餐厅,他也四处张望。餐桌好似有四米长,桌上摆满装饰性的鲜花与烛台,也丝毫不显拥挤。
  他看看天花板又看看面前的瓷盘。以他的年纪尚且看不出餐饮用具的好坏,但那银闪闪的刀叉看上去着实不便宜。
  祝笛澜一直宠溺地看着他笑。他坐下以后,佣人想接过他手里的书包。
  祝宏鹏攥着书包的手紧了紧,摇摇头。佣人便告退。
  桌上先是摆了一碗开胃的汤羹,然后是叁盘他叫不出名字的精致冷盘。很快,厨房里送出各式各样的菜肴,摆盘宛如米其林餐厅。
  只有叁个人坐着的餐桌面前却摆上了婚宴圆桌式的盛宴。
  “太……太多了吧?”祝宏鹏有点结巴。
  祝笛澜给他盛汤,“都尝尝,姐姐现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祝宏鹏喝了一口汤,双眼顿时亮亮的,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好好喝!”
  祝笛澜摸摸他的头发,又要给他夹菜。
  “姐姐你也吃。”
  “听弟弟的,你别忙,”凌顾宸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我帮你们盛,你陪他聊天。”
  祝笛澜感激地笑,“谢谢。”
  “老念叨想他,现在赶紧聊聊。”凌顾宸微笑,给两人盛汤、夹菜。
  祝宏鹏好奇地打量着两人,“姐姐,他是?”
  祝笛澜看凌顾宸一眼,轻轻握住他的手,“是姐姐的男朋友。”
  这是被她第一次正式承认,凌顾宸惊讶,旋即开心地搂住她。
  “这样啊……”祝宏鹏犹豫地嘟囔。
  “只是男朋友吗?”凌顾宸看看她,又看向祝宏鹏,“你该叫我姐夫。”
  祝笛澜知道他“得寸进尺”,但她此刻只觉得甜蜜。
  祝宏鹏下意识地抿住嘴巴。他垂眸翻找书包,翻出一个存折,取出的那一刻又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
  “这是什么?”祝笛澜轻柔地问。
  “姐,我知道你……不喜欢爸爸妈妈,”祝宏鹏的声音因为恳切而很轻,“可我很想你。”
  祝笛澜微微红了眼眶,“对不起没有联系你,但姐姐也很想你。”
  “这个,是我从小到大的零花钱,”他攥着存折的手发抖,“我说过什么都与姐姐对半分,那些零食……放不久。所以我把一半的零花钱都存起来了,我想带给你的……是姐姐应该得到的……”
  祝笛澜微微一怔。
  “不过……”祝宏鹏看看餐厅装饰,更为犹豫,“或许姐姐不需要这点小钱了……”
  祝笛澜接过存折,“谢谢小鹏,我很开心。那我就收下了。”
  祝宏鹏瞬间露出爽朗的笑容,“真的?”
  “嗯。”
  祝宏鹏开心地抱抱她,终于胃口大开,呼哧呼哧喝起汤来。
  祝笛澜不用打开存折,也知道并没有多少钱。但弟弟对她的爱从来都是这样,一切都要给她一半甚至更多。只要她接受,他就很开心。
  她把存折递给凌顾宸,他会意接过,“我安排人照看这个账户。”
  祝宏鹏饿得狼吞虎咽,还是好奇抬起头,“什么意思?”
  祝笛澜怜爱地摸摸他,“多吃点。”
  凌顾宸看了眼手机,轻轻吻她的脸颊,“你们聊,我先去谈事。”
  “嗯。”祝笛澜明白罗安已经回来。
  “叫人给弟弟整理个房间?”
  “不用了,他睡我那里。”祝笛澜与他耳语,“晚上我去找你。”
  凌顾宸在她耳边落下一吻,便起身离开。
  祝宏鹏看着他走,才开口,“姐,你真的喜欢他吗?”
  祝笛澜转过脸看他,点点头。
  餐厅里没有其他人,祝宏鹏还是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见,“那他对你好不好?”
  她莞尔一笑,“他对我很好。”
  祝宏鹏这才放心,“那就好,他一定要对你好。不然打死我我都不叫他姐夫。”
  祝笛澜噗嗤笑出声,疼爱地捏他的脸颊,“真是长大了,那么心疼姐姐。”
  “我从小就心疼你呀。”
  “也是。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一直以为你在尧城大学,给心理学系的教授写了好多信,他们说你来泊都了,可我写信没有人回过。”
  祝笛澜垂眸,并不打算解释。
  “后来在网上看见你照片,就好高兴,终于找到你。”
  祝笛澜微笑,“那些新闻很难听,你别看。”
  “谁敢骂你,我就跟他们打架。”
  “小孩子,”祝笛澜托着下巴笑他,“姐姐不在意的,别去打架,乖。”
  “姐姐比以前还要漂亮,我一时间没敢认,看见名字才确认是你。”
  “嘴巴还是很甜。”祝笛澜又捏他的脸,她小时候就爱这样,觉得弟弟脸肉嘟嘟的,很可爱。
  现在他长大了,有了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消瘦脸颊,但她还是想捏他。
  祝宏鹏笑得很憨厚,随便她蹂躏。
  “你来找我,爸妈知道吗?”
  祝宏鹏收起笑容,摇摇头,“我们吵架了,我跑出来的。”
  “为什么吵?”
  “我觉得他们对你太过分了,”祝宏鹏红了眼眶,“姐姐,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们对你不好,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祝笛澜握着他的手腕,“别气。”
  “怎么能不气?”他委屈地掉眼泪,“我以前年纪小不知道,现在才明白……你要自己打工才能供自己读书……我应该早点把钱给你……”
  “小鹏,别哭,姐姐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他哭得厉害,却一直问她,“你是不是很委屈很难过?”
  祝笛澜很感动。她以前不是没想过,等弟弟长大点,或许可以重新联系。她应该会好好抱着他哭一场。
  但现在她却不哭了,以前的事都不算什么。她只觉得再没有什么困难在阻挡自己了。
  这幸福的曙光让她忘记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委屈,她静静替他抹眼泪。
  祝宏鹏哭了一会儿,冷静了些,她便劝,“给妈妈打个电话。”
  “不打。”他依旧赌气。
  “乖,妈妈会很担心的。报个平安,先让她别担心,回去了再与她好好谈。”
  祝宏鹏冷静了一会儿,就同意了。他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找到了姐姐。
  祝笛澜静静听着,发现她对这个家竟没有一点留恋。她并不想与母亲通话。好在母亲听说了她,似乎也没什么谈话的冲动。
  祝宏鹏不解,难过地想安慰她。
  她笑笑,“我现在有个很温暖的家了。”
  “那你不回来了?”
  祝笛澜摇头,“但是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弟弟。你随时可以来见我,好吗?”
  祝宏鹏的失望终于消失,他重新开心起来,一个劲给祝笛澜夹菜,嘴甜得夸她漂亮。
  年轻人的情绪就是这么简单,人生好像没有阴霾。
  与他在一起,祝笛澜也笑得格外开心。他们聊起小时候的故事,能与弟弟把这些回忆重新说一边,让她觉得非常温暖。她总是想起外婆,但弟弟对外婆已经没什么记忆。
  吃完这顿大餐,祝宏鹏饱的直不起身。
  他离家已经叁四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又被今天的惊吓弄得魂魄都好似掉了一半,很快就疲惫不堪。
  祝笛澜带他到房间,让他好好休息。
  他很快昏沉沉睡去。祝笛澜还坐在床边看了他很久。所有人都说他们长得并不相像。祝笛澜其实也没想通,她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家庭中跳脱出这样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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