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街上的儿战
公子荆人向来跋扈惯了,又岂会相让?他立在原地不动,看谁敢动他。三春想躲,可她的手被紧紧攥着,一时挣不开,只能闭上眼等着马车撞上来。
马车并没撞在身上,就在距离他们未到半米的地方停下来。马夫勒住马缰,怒叫一声,“哪来的小子,胆敢阻路,你可知道车上坐的是谁?”
想起初次和荆人相见他所说的话,三春不由失笑出声。世上没有最横,只有更横,他横,还有人比他更横。
荆人一张小脸都气白了,一掐腰,“尔等大胆,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大人,有人阻路。”马夫对着马车低呼一声。
“哪个兔崽子这般嚣张?”车帘掀起,马车上走下一人。
那真的是人吗?在他出现的一刹那,想必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冒出这么个念头。
他有一张圆圆肥肥的脸,鼻头也圆圆的,身子又矮又胖,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猪。他的笑声听起来很像驴,一张嘴惊掉一街的人。
“嗷呜——,公子荆人也在此,真是难得。”
荆人瞪着眼,大有冤家路窄的意思,“是你,小儿允起。”
允起大怒,他最讨厌别人嘲笑他个儿矮,尤其这个荆人,每次都是小儿小儿的叫他。
他正要发火,忽然瞅见荆人旁边的三春,顿时小眼倍儿亮。桀桀一笑,“荆人,这人是谁?这般美貌,送给我暖床如何?”
允起的名声在郢城比奉凌君还要盛,只不过都是恶名。他乃是楚王后的弟弟,长大夫之子,郢城人都知道他喜欢男人多过女人,别人都是欺男霸女,而他是欺男霸男,府里养了**无数。
他仗着自己姐姐是王后,在郢城里横行无忌。一山岂容二虎,他与公子荆人不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两人互看不对眼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每一次见面都会大打一架。
荆人心里很不爽,他欺负他也就算了,敢用这种眼神看三春哥哥,就绝不允许。冷笑一声,“送给你?你何不去吃屎,更与之相称。”
允起暴怒,“你不过楚王庶子,也敢嘲笑本侯?”
荆人笑得嘴角抽抽,“笑你又如何?”
允起更怒,“本侯打死你。”
“且看谁先死?”
两人同时拔剑,气场极大,周围的人不禁退避三舍,都以为这是名剑士要比武了。
可一旦动起手来,刹那间眼珠子落的满地。
三春也看得直瞪眼,她见过比武的,但那都是剑士,对于两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打架,还从未见识过。
这两个祖宗,完全不知自己用的是何招数,乱劈乱刺,几次都差点打到看热闹的人身上。到了后来大约是嫌剑碍事,全都扔了,开始肉搏。踢、踹、挖眼睛、抠鼻子,拗手指,所有能用得上的招数全用上了。
这哪里是比武,根本是两个市井无赖在打架。
主子打架,身后跟的侍者也打成一团,一个个打得鼻青脸肿,猪头更像猪头,不像猪头的也成了猪头。三春站在一边也受了波及,她正愁满肚子火没处发作,这下逮到机会,一阵拳打脚踢,到后来十个倒有八个是她打倒的。
一场架最后以两军同时覆灭为告终,一群人都躺在地上,嗷嗷直叫。只三春一个还站着,看着一地的混乱唉声叹气。
走两步便踢到东西,地上散着的全是荆人送给她的礼物,可这会儿都被踩的稀烂。她揉了揉疼痛的拳头,很觉心情不爽,也不知道今天遇上的是什么糟心事,出门逛街,打得哪门子的架啊?
荆人受了伤,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出现。三春回府里,就跟青说以后跟着武士一起练兵。她有了事做,也省得奉凌君把她当成太闲的,再送到荆人面前陪人玩耍。
本以为三天之约不了了之,可第二日荆人府就有人来请,说公子荆人不见到她就不肯吃药。
奉凌君让她去荆人那儿住两天,说几日后等荆人伤好了,就会派她跟着晏平出使七国,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此时此刻,三春只是想着怎么摆脱荆人的纠缠,并没深想他话中含义,等到事出之后才想到,自己其实进了圈套,而他早知道她是回不来了。
她进门时荆人正在摔东西,屋里能摔的全摔了一遍,嘴里大喊着:“滚——,全给我滚。”
一只竹简飞过来,好险砸到脑袋。三春闪过,捡起那满是灰尘的竹简,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至少一年没翻过。
微叹口气,他这样子实在不像是病重快要死的,奉凌君的话真是危言耸听了。
伸手一指,“去床上躺着去。”
荆人还真听话,立刻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只露两只圆鼓鼓的眼睛忽闪着看着她。
踩着一地的碎片走过去,问他,“吃药吗?”
他摇摇头。
让下人重新熬了一碗药,亲自端到他手边,“起来吃药。”
荆人大眼忽闪地更欢,眼巴巴瞅着她,“喂我吃。”
大约是被他可怜的小模样所惑,她竟真的端着碗一口口喂他吃药。看着他大口吞着苦苦的药,一脸欢欣的笑,她的心里忽有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他是她的弟弟,她的至亲骨肉。
说实话她并不讨厌他,这个少年虽然跋扈点,脾气暴躁点,但难得性子纯真,有时候还有些孩子气。尤其他不发脾气时,也有几分可爱。看到他,就好像看到另一个人,另一个连名字都想不出来,却不时能感觉到他存在的人。
她不知荆人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她,似乎是因为她长得像个什么人,但她问起来时,荆人不肯提那人是谁,只笑着说有她陪着,他就是最幸福的人。
一个人的幸福,是因为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吗?对此她深为不解,青在她身边她只觉得安心,幸福不幸福倒没想过。不过有她陪着,荆人药也肯吃了,伤也肯医,只是睡觉时非得握着她的手才肯入睡。她就像被拖着的死狗一样,脸埋在被褥上,一夜都不得好眠。
感受着这个姿势,她不由想起刚见到青时,对他那种依恋就像此时的他。想必那个时候他保持着姿势,也应该很觉痛苦吧。
这么想着,望向荆人的眼神也温柔了起来。在这个世上,如果有人需要你,而你需要的人又在身边,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