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君子
抬起右手轻轻触摸着夏霜寒的脸庞,迫使她在自己怀中缓缓抬起头来的苏逸兴,专注地凝视着面前这双饱含相思与情意的眸子,随后便朝着她那两片宛如花瓣一样的粉唇,将头低了下去。
炙热狂野的亲吻将夏霜寒本就残存不多的理智,完全燃烧殆尽了。热情地回应着眼前的“陆绍云”的她,只想把这一个多月来无尽的相思全都倾泻出来。
而箍紧了怀中这具柔韧温暖的身体的苏逸兴,即使知道现如今的夏霜寒是因为遭了太后的暗算,所以才将他错认成了陆绍云,可他却依旧舍不得面前这份偷来的温存与亲昵。
撩人的热度从唇瓣上扩散开来,很快就席卷了夏霜寒的全身,进而促使她开始无意识地在环抱着她的人的身上蹭动。
暧昧的摩擦点燃了苏逸兴心中沉睡着的欲望,放纵地将右手从夏霜寒的衣摆处一点点摸进去的他,尝试着慢慢朝自己最想触及的那两团绵软靠近。
只不过,在他真正触及之前,迷糊的脑海中依然残存着“这里并不是合适的地方”的夏霜寒,就抬手拽着他的袖子,将他的右手扯了出来。
“裴娉婷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你少和我动手动脚的。”被吻得满面酡红、气喘吁吁的夏霜寒,抬起雾气迷茫的双眼,在面前的男子脸上捕捉到了失望与伤感的情绪,于是作为宽慰,她又找补了一句道:“而且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第一次要留到洞房花烛夜的么?”
“第一次?洞房花烛夜?”夏霜寒透露出的这两个信息,让苏逸兴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她当初曾说过的她和陆绍云有了夫妻之实的话语,完全就是谎言。
尽管坦白说,他确实并不在乎夏霜寒是不是已经成为了陆绍云的女人,但得知事实真相并非如此时,他还是遏制不住心中升腾起的狂喜。毕竟,这意味着他还有机会完完整整地得到她。
“我不是陆庭轩。”一瞬间认定,就此揭穿太后的诡计远比继续假冒陆绍云更能靠近夏霜寒的内心的苏逸兴,决定即刻解除她现在产生的幻觉。于是,一把拉住夏霜寒的手腕的他,带着她快步跨出厢房,出了偏殿,随后便一路往太液池所在的方向奔去。
淼淼碧波边、鹤汀凫渚间,苏逸兴很快就找到了他所需要的药草。拔下带着水汽的鲜嫩的草叶,掐着配比进行混合的苏逸兴,将几种调配好的草药塞给夏霜寒,吩咐她嚼一嚼然后咽下去。
被“陆绍云”拉着一路在皇宫里跑了那么远,又联想到他方才说的那句“我不是陆庭轩”,即使致幻的效果依然还在,夏霜寒却也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望着“陆绍云”递给她的这几片药叶,终于反应过来,此时的他不可能出现在京城里的夏霜寒,意识到了自己的感官很可能已经出了问题的事实。
“如果你不肯把它们吃下去,那么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你都会一直产生幻觉。”察觉到夏霜寒的警惕和犹豫,强硬地把草叶塞到她手里的苏逸兴劝说道:“你难道认为把它们吃下去的风险,会比你一直处于幻觉之中还要更高吗?
“......”面前男子的劝说发挥了作用,联想到自己刚才居然和一个陌生人亲得热火朝天,坚决不能忍受继续被幻觉蒙骗下去的夏霜寒,一把将手中的药草塞进嘴里,狠狠地咀嚼几下,咽了下去。
又苦又辣的汁液灼烧过夏霜寒的喉咙,随后在她的胃里点起了一把熊熊烈火。而当火焰一路烧到她的头顶时,她眼前的“陆绍云”也终于恢复原本面貌,慢慢地变成了苏逸兴。
“这是怎么回事?”认定自己方才的状况绝对不是苏逸兴的手笔的夏霜寒,依据他方才为她提供了解药的作为,推断出了他定然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中了圈套的结论。而对于刚才那个稀里糊涂的吻,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她暂时没有功夫理会。
“这里距离麟德殿实在是太远了,咱们边走边说吧!”确认夏霜寒确实恢复了清醒的苏逸兴,抬头看看天,推断晚宴定然已经进入了尾声。随后,他便迈开步子,领路离开了太液池。
原来,太后之所以要在宴会上提议让夏霜寒训犬,其根本原因其实并不是为了让幼犬抓伤或者咬伤她。抱着“受伤了更好,没受伤也无所谓”的心态的太后,真正的算计,其实是夏霜寒离开麟德殿,前往别的宫殿更换衣服的这件事。
已然知晓夏霜寒去年之所以会离京,其真实原因其实是为了去关外帮助陆绍云完成绘制地图这一任务的太后,据此做出了“夏霜寒定然是一个警惕性高、戒备心强的人”的推断。
因此,在意识到如果采用“宫女不小心打翻酒壶、污了衣裙”的方法,就一定不可能顺利带着夏霜寒离开麟德殿后,太后便把目光,转到了女儿国送来的生辰贺礼上。
事先早就知道女儿国送上的生辰贺礼就是雪莱犬的太后,认定了夏霜寒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拒绝由皇后光明正大地指派来的宫女。于是乎,那个原本就没有任何问题的,请夏霜寒离开麟德殿去往他处换衣的宫女,就这么一步步地,无意识地将夏霜寒引到了陷阱里。
夏霜寒之所以会出现感官失常的状况,主要原因在于她离开麟德殿后闻到过的六种香味。
花园里的第一种香味,是跟着宫女前行的她无意中闻到的。从几个不同的厢房中飘溢出来的三种熏香,是认定她定然会一间间厢房地找过去,最终找到一间没有熏香的屋子才会停下来的太后特意设置的。
茶几上摆放着的那盆火红花朵,如果不是因为夏霜寒坐得位置太过靠近,那么事实上,它是需要她持续吸入一柱香的时间,才会对她产生影响的。
而就在夏霜寒望着花朵出神的时候,打晕并安置好皇后派来的那位宫女的另一个宫女,则在进屋剪下她的一缕长发后,拿着沾染着第六种香味的纸条,找上了苏逸兴。
“这六种香味共同构成的致幻香,定然是从南疆那里传过来的吧?”认定中原不可能有这种复杂古怪的东西的夏霜寒,继续追问道:“闻过这六种香味之后,我是不是看见任何一个人都会产生幻觉?”
“不是。”已然处理了那张纸条的苏逸兴解说道:“前四种不分顺序的香味仅仅只是铺垫,第五种香味会令你失去思考的能力,而携带着第六种香味来到你面前的人,则会化身成为你的爱人。”
“太后特意把那第五种香味设置在最里面的那个厢房里,也真是煞费苦心了。倘若她不知道我性格多疑的特点,是不可能断定,我会在进入偏殿后按照顺序一间间厢房闻过去,以寻找一间没有熏香的屋子的。”
感慨至此的夏霜寒微微顿了顿,随即疑惑道:“可是她既然已经这么大费周章了,又为什么不换一种可能对我造成更大伤害的东西呢?”
“那是因为带着第六种香味来到你面前的我,并没有按照她原先的设想行动。”话说至此的苏逸兴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愤怒,只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知道我想要娶你为妻却被你拒绝的太后,是很清楚我以前的做事风格的。所以,当她在宫中能力不足,故而不可能安排一个侍卫前来侵犯你的时候,她就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如果换作以前的我,为了得到心系别的男人的你,要我自愿顶着陆绍云的面孔和你生米煮成熟饭,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不过现如今,我不想这样做。”
苏逸兴的解说,让夏霜寒一瞬间只感觉遍体生寒。在现如今幻觉已经消失的情况下,自己方才和苏逸兴亲吻的所有感觉,都还清清楚楚地停留在她的脑海和身体里。
因此她知道,倘若她方才真的和苏逸兴做了什么,那么即使他们俩没有被人当场捉住,永远不可能抹除这段记忆的她,也会因为一辈子怀着深深的愧悔和羞耻,而无法和陆绍云长相厮守、共度余生。
“苏世子,我很感谢你。”深知刚才只要苏逸兴愿意,那么她就很有可能清白不保的夏霜寒,在现如今的情况下,已经不可能再去计较刚才的那个吻了。
“你不需要谢谢我,因为我不可能就今晚的事情,帮你到圣上那里去向太后讨回公道。”
深知如果把太后使用致幻香的事情捅到御前去,那么无论圣上还是太子,都会更加坚定对“陆绍云和夏霜寒的婚事”的维护之心的苏逸兴,根本不可能主动为自己坎坷不平的感情道路添加更多的障碍。
与此同时,和苏逸兴一样,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夏霜寒,却并没有因此而对他生出厌憎或者鄙夷的情绪。“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正人君子。最起码,你没有趁人之危地对我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你错了,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回想自己的人生轨迹,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和“正人君子”这个词搭不上关系的苏逸兴摇头讽笑,随即把“所以为了你,我会在暗地里替你向太后进行还击”的这句话,咽了下去。
穿着依旧带有黑乎乎的脚印的衣裙和苏逸兴一起回到麟德殿外时,盛大的宴会已经马上就要结束了。于是乎,认定自己即使没有更换衣裙也已经无关紧要了的夏霜寒,就这么随意地拍了拍衣裳上的脚印,随后便和苏逸兴分开,前后踏进了麟德殿。
寿宴结束后,返回夏家的马车上,夏霜寒用一句“我对晚宴不感兴趣,也不习惯穿汉人的衣裙”的解释,将夏敬之有关于“你怎么一去半晌不回来”,以及“怎么皇后娘娘让宫女带你下去换衣,你却并没有换”的疑问带了过去。
至于太后暗算她的事以及苏逸兴搭救她的事,夏霜寒却并不打算说出来让自己的父亲担心。
只是,即使她不说,这件事就真的等于解决了吗?
寂静的深夜里,躺在床榻上的夏霜寒像前世离开定国公府时一样,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面对着太后,哪怕是已经失了势的太后,以夏霜寒现如今的地位和能力来看,她也是招惹不起对方的。
只不过,在她真正为太后这个潜在的威胁感到担忧之前,横插过来的一件事,却将她今后的人生步调完全打乱,进而导致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再来思考这个问题了。
四月初三,这是一个夏霜寒前往城西陈家看望陈经纶的日子。
在过去的半个多月时间里,昏睡不醒的陈经纶,一直依靠吃流食与每日一次的全身推拿和按摩,维持着正常的生理机能。
在他基本丧失正常吞咽能力的情况下,“如何在保证他正常饮食饮水的过程中,不让食物和液体进入他的气管,从而致使他窒息死亡”的这一问题,已经成为了照顾他的人,首先需要面对的第一个考验
与此同时,在克服了这第一个考验之后,还有一个更为艰巨的考验,在等待着每日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来亲手照顾陈经纶的陈俊堂。那就是——陈经纶的脏器在他昏睡不醒半个多月后,居然开始变得越来越衰弱。且如果情况再这么继续恶化下去,他有可能将因为器官衰竭而永远无法再睁开双眼。
“大夫,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我的儿子他还那么小,他怎么能就这么与世长辞,彻底地离开我们呢?”
陈经纶的病床前,由于在过去的半个多月时间里担忧且操劳过度,因而现如今的陈俊堂,显得憔悴、苍老了不少。并且,他的情绪也因为陈经纶突然恶化的病情,而到了濒临失控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