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九皋心中一紧,忙搂住瘫软的纯熙,制止他疯狂地挣扎:“师兄,师兄,别这样……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纯熙放声大哭,随后又是剧咳,血顺着嘴角淅沥落下,惊得九皋不得不点了他的睡穴。
  师兄内心大恸,生产本就耗尽元气,如此大悲大痛,还是昏迷的好。
  其实九皋又何尝不心痛,这个孩子命运多舛,他一直无缘照料,本想着终于有机会照料一番,终于有机会看他一眼,却发现再没有了照顾的机会。
  这孩子也是他的骨肉啊……
  纯熙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痉挛着,越来越冷,九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孩子有可能保不住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师兄若出事,他可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九皋忙将精力放在纯熙身上,帮他止血疗伤,没注意到什么时候被他放在旁边的小婴孩被苍狼王抱了起来。
  待他察觉到时,房间内的小婴孩跟苍狼王都不见了!
  九皋心中咯噔一声,就算是死婴,那也是他第一个儿子!他还没来得及安葬,怎么可能任由他消失!
  更何况,等师兄醒来,无论如何都还会想见孩子一面的,就算不想让师兄见到儿子的尸身,这孩子也定要安葬在伏羲谷内才行!
  看一眼昏睡的纯熙,九皋已经帮他止了血,他掖好被子,起身追了出去。
  一定是苍狼王!
  他抢走了他们的孩子!
  孩子已死,九皋真不懂为什么苍狼王要抢!
  难道……孩子没死?!
  想到这个可能性,九皋更加快脚步,寻找着苍狼王的身影。
  孩子的确没死,苍狼王察觉到这一点,便将孩子抱走了。
  他内心深处记忆深刻的便是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双双死在自己面前,所以虽然他被洗灵丹影响了,导致一部分记忆缺失,但他还是喜欢孩子的,而且不想看见怀孕之人难产,心里对这些事是十分抵触的。
  纯熙吐血昏迷 ,九皋一心扑在纯熙身上,苍狼王看见这孩子的小手动了一下,心中便是大惊,随后大喜,鬼使神差下,他便将这孩子抱了起来,觉得自己来救好这小家伙,九皋全力救治大人就够了,对,没错,对他们来说,这孩子已经死了,自己就算抱走了也无所谓。
  而且,如果让九皋分心来救这小家伙,说不定大人就会死去,无论哪一个,都是苍狼王不想看见的。他被洗灵丹影响,认不出九皋和纯熙,也不知他们与自己有什么恩怨,可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事,他虽不愿让孩子跟大人都死去,但也绝对不想让这两人都被九皋拥有。
  所以他觉得自己抱走这孩子实在是上上之策!
  怀里被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婴儿的确是活过来了,刚生下的时候他的确是没有呼吸的,但他顽强地挺了过来,苍狼王十分欣喜,以前他一直以为找九皋报仇为己任,被服下洗灵丹之后,他忘却了自己一直追求的事是什么,心里空荡荡的,但是此刻,他的心又有事情填满了——没错,以后他就专心抚养这小孩儿,当自己的孩子养,也算弥补了他之前失去爱人和孩子的痛苦。
  九皋追了半晌,都找不到苍狼王跟孩子,心急如焚却不敢再继续追逐下去,毕竟还有师兄要照顾。
  或许苍狼王只是在洗灵丹的影响下,神志不太清醒,他抱了孩子离开可能是去下葬了,并非如自己所想,孩子还活着。
  孩子是他亲自接生的,他亲自查探过好多次,的确是没有呼吸的。
  想到这里,九皋心中一痛,孩子生下来便没有呼吸,他只来得及看他几眼,现在竟连尸身都没保住。
  但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师兄还在等着他回去照顾,他不能再没了孩子之后,又不见了师兄。
  想到这里,九皋不再追寻苍狼王,折身返回。
  急匆匆赶回,看到纯熙还安然躺在床上,九皋的心稍微定了几分。
  没错,他还有师兄,他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后再有孩子也可以,当务之急,是要好好照顾师兄。
  身体上的伤病好医治,但师兄心里的伤痛恐怕就得需要他好好开解了。
  七月怀胎,满怀欣喜,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师兄自己一个人在照顾他自己跟孩子,对孩子有感情是绝对深厚的,更何况,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师兄喜欢自己,愿意为自己生孩子,也对以后他们两人的孩子充满了期待,可是如今……
  如今孩子不见了,师兄若得知,肯定会更加痛不欲生。
  想到这里,九皋决定等师兄醒来询问的时候就告诉他,他们的儿子他已经葬了,为了避免伤心难过,尸身就不移回伏羲谷了。可是后来转念一想,九皋又觉得这样说不行,如果师兄魔怔了非要将孩子带回伏羲谷自己可怎么办呢?
  小坟冢好作,但是孩子却不在啊!
  后来一狠心,九皋决定还是告诉师兄,那孩子他已经分化,随风而散了吧!
  伤心事都无须再提,他会再弄个小铃铛什么的当做对儿子的怀念,这种睹物思人的东西,有的话会好,但是没有的话也不错。毕竟如果师兄执念太深,恐怕睹物思人都会更难过。
  九皋太阳穴也抽抽的疼,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当初没有抢走那个卷轴,由得苍狼王得到,或许苍狼王口中的爱人和孩子便不会死。如今苍狼王抢走他的孩子,也算一报还一报。
  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九皋将眼泪逼回,努力让自己的心神都放在纯熙身上,他的难过伤心定然比不上师兄的难过伤心……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师兄昏迷中那喃喃的声音,重复地说着对不起……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第151章 噩耗?!
  九皋现在无比矛盾。
  一方面,他期待着纯熙能尽快醒来,这样最起码能确定师兄的病势伤情无碍。
  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纯熙那么快醒来,那样的话师兄就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
  如此煎熬着,过了两天,纯熙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九皋精神面貌其实也不太好,但他总得坚持住,否则就没人照顾师兄了。
  纯熙醒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下意识地伸手覆在腹部,想感受一下腹中胎儿的情况,以前他伸手放在腹部总能感受到腹中胎儿的动静,有时候他们还会互动一下,他说话,小家伙手舞足蹈地回应,时间过得快,也甜蜜。但是如今……腹部一片平坦,之前的隆起不见了,纯熙手一僵,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痛苦记忆,带来的是彻骨的寒冷和心痛。
  ——孩子不在了!
  ——他与阿九的孩子……死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纯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不想控制。
  生产毕竟大伤元气,腹部还有些痛,但这些痛跟心里的伤痛比起来,却根本不值一提。
  “师兄……”九皋看见纯熙醒来就黯然落泪,心中无限疼惜,他握住纯熙覆在腹部 的手,感觉到纯熙的手冰凉僵硬,忙双手捂住准备帮他捂热,也放到唇边轻轻亲吻,“师兄……别这样,你还有我……”
  此话一出,纯熙的情绪更低沉,眼泪更肆虐,他微微扭头,泪水滑落在枕上,他哽咽着开口:“对不起……阿九……都是我的错……多是我的错……”
  如果他没有一时心软,收留苍狼王,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孩子也不会早产,自然也不会……不会一出生便没了呼吸……
  对这个属于他与九皋的第一个孩儿,纯熙是在是倾注了太多太多的精力与耐心,结果却……
  这如何让他接受得了?
  然而此刻后悔已是无用,孩子……孩子……
  纯熙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震动得胸前与腹部都很痛,他喘息着,表情痛苦,面色惨白。
  九皋跪坐在床边,轻吻着纯熙的脸颊——泪水滑落之后,他的脸颊也一片冰凉。
  以后势必要好好为师兄调理身子,这样下去,师兄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不,不是师兄的错,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招惹苍狼王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发生,师兄如果难过就骂我打我吧,我对不起师兄,我没有保护好师兄……是我的错……”九皋声音低沉,带着无限自责。
  这事追溯回去,的确是他的错。
  纯熙却摇头,这种种事情皆有因才有果,如果非要说找错的话,还是他的错,从最开始的任性之罪,到后来的盲目心软……
  阿九不过是做出了他该做的事,无论是找自己报仇,还是在蒙洲的残酷坏境下生存所做出的不得已的结仇,都是无可奈何。
  两人都无比自责,纯熙精神不济,但还是像再看一眼孩子,那毕竟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就昏迷不醒,心里实在堵得慌。
  “阿九……儿子呢?”纯熙无比艰难地开口,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九皋眼神有几分躲闪,但好在纯熙昏昏沉沉,没有更多精力去观察他有什么神色的变化。
  “师兄你已昏迷了好几天,我将他火花了。”九皋垂眸,“师兄,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他会成为我们的最大伤痛。所以……我没有征求师兄的意见便擅作主张,希望师兄不要怪我……”
  纯熙神色惨然,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他认为这件事是自己的错。阿九有权处理,不用经过自己的同意。
  “他会投生到另外一个好人家的,师兄,我们都太年轻了,没有经验,不适合这么早养孩子。”九皋安慰道,“但是师兄放心,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孩子的,等师兄身体好了,我们再努力,好吗?”
  纯熙微微闭眼,心里还是十分难过,所以他并没有表态。
  九皋也不勉强他,帮他端来药汤亲自喂他喝。
  纯熙没什么心思,整个人懒懒的,倦倦的:“我不想喝。”
  “师兄,你也该为我想想。”九皋没多说什么,但是这句话直击纯熙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纯熙身体一震,抬眸望向九皋,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失去了孩子,难过的不只是自己一个人,阿九肯定也很伤心,而且,自己如果再有什么事,阿九肯定更难过。
  九皋眼窝深陷,精神也不比自己好多少,纯熙想到这里,心中一软,强撑着手肘想要坐起来,九皋忙腾出一只手来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认真地温柔地喂他吃药。
  纯熙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再喂,就摇头,而且没多久就伏在九皋腿上,身子探出床铺一阵呕吐,刚喝下去的药汁又全被他吐了出来。
  纯熙知道自己这情况是伤心欲绝导致的厌食症状,别说药,就是水也喝不下去。
  “对不起……阿九,我实在喝不下去……”纯熙吐得差不多了,颓然倒回九皋臂弯,呼吸急促。
  九皋没有再勉强他,将药碗放在旁边的简陋石桌上,双手搂住纯熙,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顺便安慰:“好好好,喝不下我们就不喝了,不喝了。”
  纯熙往九皋怀里钻了钻,没有说话,脑子里仍旧忍不住去想夭折的儿子 的事情,那张模糊的小脸总在自己眼前徘徊,纯熙闭上眼睛,掩盖了眸中越来越痛的神色。
  他很想再问问阿九孩子的事情,比如骨灰在哪儿,比如葬在何处,可是他隐约地觉得,这孩子的骨灰怕是没哟了,阿九肯定为自己着想,没有留下骨灰。他定是怕自己会永远走不出这噩梦。
  可怜了孩子……也可怜了阿九的一片心意……
  纯熙自责着又昏睡了过去,九皋听他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这才慢慢讲他扶躺在床上,自己也累极了,便顺势躺上去,拥着纯熙一同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都没有谈论孩子的问题,纯熙努力配合着九皋的治疗,倒是慢慢能吃下药去了,虽然对饭食没什么食欲,可为了九皋,他还是 慢慢用了一些。
  或许,会验证一句话,时间才是治愈伤害的良药。
  无论是身体上的话,还是心灵上的伤,都交给时间吧!
  午夜梦回之时,纯熙经常噩梦连连,眼泪湿巾,又得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抚平?
  ……
  相较九皋纯熙的痛苦压抑,苏栈的日子倒是过得优哉游哉。
  他身为王府里最高领导人,一声令下便有许多人忙前忙后。虽然还是要分些精力到生意场上,但他并不抵触,毕竟这些是他的兴趣所在,即便不是兴趣所在,为了他家妖孽,他也愿意去钻研,去经营。
  上次的‘海产过敏’事件发生后,苏栈就下了令让大家多多注意,不至于事必躬亲,但也隔一段时间就会过问一下。
  他的胃口逐渐好转,吃东西比之前好了许多,他命人买回来的坚果水果都摆在了卧房的矮几上,想起来的时候就要吃一点。
  其实苏栈已经很确定自己肚子里有了个小纳兰了,虽然还一直没有找过大夫确诊,但这种感觉无法言喻,他就是很确定这件事。
  有龙涵和凤离,苏栈的孕期初期过得倒是也还好,这两个小家伙最近在磨牙,苏栈的见过买回来根本没自己剥多少,也用不着仆人们动手,两个小家伙咔嚓咔嚓,一人一口一口的咬,硬壳就碎掉了,掉出完整的坚果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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