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人心
“留下两个人，盯着他们，看看他们要做什么。”程处默想了想，吩咐道。
“是。”立刻就有两个士兵奉命跟了上去。
还是那句话，在幽州的街头，无论是郡城的街头，还是新一区、新二区，都能很容易看到巡逻的士兵。
所以大家早就对这些士兵见怪不怪了，并不觉得有士兵走在街上是什么事。
那几个崔家家仆此时已来到了告示前，他们中有个人是识字的，磕磕绊绊的将告示内容念出来后，就脸色有些难看地对其他人说：“走吧。”
走出一段距离了，才跟同伴说：“幽州官府让在册的百姓从明日起，免费领年货！每个人，那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都能领一包糖块、一斤炒瓜子、一斤猪肉！岂有此理！难道我们不算是幽州百姓吗？”
这话一出，其他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吭声。
说话的这人，话出口后，也阴沉着脸沉默下来。
因为他自己也心里明白，作为世家的奴仆，他们的确不算是幽州百姓！
毕竟官府所认可的幽州百姓，是幽州在册的百姓，而不是他们这种从祖辈起就跟着世家生活，连自己身份都没有的奴仆！
他们还不如管事跟主府的那些奴仆！
那些人虽然也是奴仆，但至少有奴籍！
虽然是贱籍，但朝廷跟官府对贱籍的人也是有着一定保护的！
真入了贱籍的人，被主家无故打死，主家也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不像是他们，就是黑户！
他们现在，人不人，奴不奴，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啊！
倒也有人提醒道：“还是知足吧！我们至少能混到如今的奴仆身份，虽无奴籍，但的确是跟着老爷少爷们做事，不像是庄子上那些人，什么都不是！”
这倒是！
听到同伴提及另外这些人，这几个人都露出了心有戚戚然的神情。
是啊，他们这几人好歹还是有差事的，若是不仅是黑户，还没什么差事，祖祖辈辈被陷在黄土地里，虽然不用交税，但每年能留下多少粮食，却也是要看上面老爷少爷的意思，老爷少爷们若是行车经过村子附近，车子陷进了泥里，附近的青壮年就得趴在地上，任由车子碾过，来做这填坑的活计！
这一年多还好些，许是幽州王来了幽州，所以幽州地面上的世家都小心翼翼起来。
在幽州王没来之前，每次下大雨，地面泥泞不堪的时候，不都是让随行的人，或是沿途的世家自己的奴仆趴在地上，来填那些泥坑？
被车轮碾过，骨断筋折，就没有能活下来的！
可不这样做，倒霉的就是一村子的人！
谁让这些村庄里的人，从几代之前，就不再是“人”了呢！
连上了奴籍的人都不算，都是随随便便死了都不会引起任何波澜的隐户！
他们几个就是出身隐户，但语气好，十几岁时就被管事挑中了，去另外的庄子上做活，后来则跟着去了工坊做事。
不用亲自在老爷、少爷跟前服侍，就不会随时因为老爷少爷们心情不佳被迁怒而丧命。
而他们这也算是间接在给老爷少爷做事，所以，又比那些留在村庄里的人幸运。
这些人叹息着，却不敢去想，如果他们如今是在册的百姓，日子是不是能过得更好……一旦想得多了，现实又是如此，只怕这日子就真过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崔家家主刚刚会客完毕，让人将客人送出去，就听到了手下人禀报，说是幽州官府贴出了告示，从明日起，所有幽州在册的百姓，每个人都可以领一份年货。
虽然发放的年货东西不多，但这免费给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自是能让幽州的过年气氛达到一个新的高潮。
崔家家主冷笑一声，说道：“不过是收买人心的小伎俩罢了！”
但吐槽完，却又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认输。
他随后吩咐道：“不过，我博陵崔氏也不能在这等事情上落了下风，传我的命令下去，博陵崔氏所有在册的仆从，也都各领一份年货，年货与幽州官府发的一样，但数量要翻一翻，你可明白？”
“是！家主！”
听到这话，那仆从顿时高高兴兴的去传达命令了。
而听到这消息的仆从，的确都高兴了起来。
但高兴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毕竟，家主的意思，是在册的奴仆才能领到年货。
“官府那边，是在册的百姓才能领到年货。家主这边，是在册的仆从才能领到年货。我们这些人又算是什么？”
“嘘！少说两句，你不要命了？”
听到同伴低声抱怨，后者顿时被唬了一跳，忙去捂对方的嘴。
但为时已晚，次日一早，后者起来再当值时就发现同伴不见了。
低声询问旁人，有人小心翼翼提点他：“那小子当晚就被拖出去了。”
而因着心中不满被拖出去的人，不知有多少！
而这，也导致了崔氏各府表面上依旧是花团锦簇，实际上，已是暗流涌动，仆从们是人人自危。
就有小管事脑子转得快，哪怕知道的不多，也隐隐感觉到了博陵崔氏怕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不敢声张，却偷偷开始运一些东西出去。
负责书房这边整理的工作，不敢拿太名贵的东西，所以就朝着看着普通的物件下手。
一旦崔氏真的倒台了，他们这些不在册的仆从，完全可以偷偷躲起来。
等到风波过了，再寻后路。
“幸好我是隐户出来的人，一直没去入奴籍，万一真有什么事，带着老婆孩子躲到外郡去，应该不会有人特意抓我一个小小管事吧？”
他大字不识，但也知道，那些被精心收藏着的名人字画，是万万不能拿的。
倒是书房书架上密密麻麻放着许多书，随便抽出几本带走，主子也不会发现什么。
他主子就是与大家主关系不错的旁支掌事人，平时也不怎么翻看书，那些书多半是摆出来撑门面的。
而这些书放在外面，起码都算是孤本，一本卖个几十两银子并不难！
这可比砚台、毛笔之物好顺走多了！
小管事不识字，随便挑了几本，就塞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