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没了权柄,兴国侯府靠什么兴盛?也只能靠联姻了。
  侯夫人见自己儿子那般说,便道:“娘也是怕你以后怪娘呀。”
  兴国侯世子道:“母亲您多虑了,儿子对温家娘子确实没有爱慕之情。儿子连见温家娘子都没见过几回,又哪来的倾慕。”
  便是曾经有过对成婚以后如何过日子的念头,在现实面前,那点子期盼又当得了什么?
  兴国侯夫人这才放下心来,“你不怪娘就好,也实在是如今这局势太逼人了些。”
  不过数月,镇南侯战死,仇伯爷卸职。要说起来只不过是两个勋贵,可两人都是皇帝的亲信,加之太子与大皇子之争已经冒出了水面。
  他们黄府本就有把柄在人手中,不知何时就会被曝出来,倒不如明哲保身。安稳些才好。
  兴国侯府这么想,其他许多勋贵也何曾不是这般想,便是仇府仇伯爷如今也只抱着这般心态了。
  因继室出身不明,且因涉嫌谋害自己的原配嫡子,虽是自尽身亡,然而却是让他对二房与三房是否自己的子嗣都开始怀疑。
  如今三房与镇南侯一道战死,幸而得以留下全尸。便只剩下二房,竟让他不知该如何安置。
  论理,如今世子之位只能是大房的嫡孙,然而长子已与他有隔阂,宁愿带着孩子回祖地守着祖庙也不愿意留在京中。
  而留在京中的二房,想撵走,却又觉得二房到底有着自己的模子,不像不是一家人。让他几乎犹豫。
  二房却也不肯安生,因小廖氏来历不明,媳妇竟闹着和离,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肯要了,也实在是令人头疼。
  直道张府派人送来了一封给仇伯爷的密信,才让仇伯爷想出个有用的头绪来,连忙派人快马赶到江南城,去查小廖氏买那几个庄子里的庄头,看能否寻到小廖氏身世的线索。
  张老伯爷给仇伯爷送完信,与温宥娘道:“如今仇府也算得上是报应了。妻离子散,父不父,子不子,孤寡一人。”
  温宥娘却不见多高兴,“仇府倒了,就剩下张府了。以孙女观谢清辉的秉性,她不像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
  “可谢氏如今已经投靠南宁,便是谢氏要对付张府,咱们张府又能拿她怎样?无非还与往日一般,不踏出这京城半步。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罢了。”张老伯爷何曾没想到谢氏对张氏的敌意,然而一个无权无势的伯府又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便只有防着,可千万莫要让谢氏有机可趁了。此时青锋剑一出,恐怕陛下心中对谢氏也有了想法。因此若出事,外公去陛下面前哭一哭,也未必没有转机。”温宥娘道。
  传闻前朝皇帝得了凤鸣山所出的青锋剑,所以得了天下。如今青锋剑又在南宁现世,且还是谢清辉寻出来的。
  当今如今估计正在后悔当初在京城时为何小看她,只当是个弱女子,而不是将她暗中收拾了。
  所以要谢氏争对张府如对付仇府那般,张老伯爷去向皇帝哭诉,未必保不下一家子命来。至于爵位功名什么的,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张老伯爷连连摇头叹气,“时矣,命矣。”竟有些听天由命的感觉了。
  等过了半月,仇府去江南城寻人的仆人回京,竟是发现庄子里也如张氏的庄子里温宥娘当初提出的那番做派了。然而庄头却是一个都没,说是远出访友。
  这个消息倒不是仇伯爷有意放出来的,只是那一头寻不出有用的线索,然后却也有一二看似能寻清楚的线头,所以不得不求上门来寻张老伯爷,看能不能有其他有用的线索。
  张老伯爷能得仇伯爷亲自上门来求人,自然是出气得很,当年张氏之死的怨气可算是吐了两口出来。
  “仇伯爷怕忘了,当初是七个庄子,不是五个庄子。只找江南城又哪够呢?”张老伯爷问道。
  虽然如今明眼人一看,那几个庄头必然是去寻去湖州,一道逃了。然而能让仇伯爷带人去走走冤枉路,张老伯爷心里也是高兴的。
  因此,仇伯爷不得不派了人往湖州去。
  而六老太爷却在半月后带着温余卿、张昀良兄弟从湖州赶到了京城,带回了一个和仇氏有关的消息。
  “土匪?”温宥娘惊讶道。
  温余卿点头,“确实是一群土匪,想从良了,却又无处可去,又遇见了仇府往樊城廖府送信的小厮,从他嘴里套出了许多东西来,这才打上了仇府的主意。便跟当初仇府大房的勾搭上了,忽悠着娶了他们山大王的女儿,给了他们几个良民的身份。”
  “可信?”温宥娘不信道。
  温余卿只好道:“也不是我们发现的,还是当地一位老镖头发现的,以前交过手。这么一下子全部就给湖州刺史给逮住了,因涉及京中勋贵,刺史便派人将一行人送到了京中。咱们才搭的顺风一道回的京。”
  温宥娘摇头,却没说话。小廖氏年纪大了,但那一身的教养,平时的为人处事,绝不是一个土匪窝能教出来的。
  当然了,亦有可能土匪窝的头子,或者她母亲曾经也出自大族。若不是这两点,要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教出一个小廖氏来,完全不可能。
  温宥娘把这一点跟六太老爷说了,听得六太老爷沉思起来,“小廖氏果真大家闺秀做派?”
  “恩。在不害我们姐弟之时,确实是大家闺秀做派,谁人也挑不出大错来。”温宥娘道。
  ☆、第102章 宥娘再订婚
  因温氏六太爷到了京城,便是温老爷子也不得不上门前来请安。
  这也是温宥娘自离开温府后第一次见到温老爷子,与几月前的意气风发不同,如今的温老爷子看似要苍老得多,只是那背依旧挺得笔直。
  温老爷子这人,身上好似总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气来。
  六老太爷与温家老爷有话要说,温宥娘便带着温老夫人去见了六太夫人。
  六太夫人许多年不见温老夫人,见着第一面就道:“这些年,你也老了不少。”
  两人虽是同岁,但辈分不同,便是见着了,温老夫人也要先给六太夫人行家礼才行。然而温老夫人身有诰命,在另一层身份上却要比六太夫人高。
  因此六太夫人也没真让温老夫人对自己行礼,只上前拉着人往屋里走。
  温老夫人也道:“六婶子看起来却是与当年并无不同。”
  瞧这漂亮话说得,夸人不显老也转了个弯。其实温老夫人也不是不会说好话,只不过是看对象而已。温宥娘如今才觉得。
  六太夫人笑道:“哪有说得那样?这不是羞死人了?”
  随后,又回头对温宥娘道:“咱们两个老东西说说自己的体己话,宥娘你且下去忙你的去吧。”
  温宥娘只得退了出来,随后就被逮着送往了从湖州来的神医那。
  神医休息了一日,精神状态十分好,虽穿的是粗布麻衣,然而面带红光,一看就是极会保养。
  老神医先将温宥娘请了脉,又问了许多事情,最后才道:“也并无什么大碍。不如先喝几副药试一试了。”
  温宥娘听得心都凉了,“能不能做成药膳?”
  上辈子没喝够,这辈子又来了?这是倒了几辈子霉了。
  老神医摇头,“哪行呢!做成药膳,把药性都发散了。虽是小娘子,也莫要怕吃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温宥娘顿时死了的心思都有了,不过死之前还得问:“不知幼弟身体如何?可是有所妨碍?”
  老神医道:“还先等见见那郎中,知晓你们姐弟是吃的什么药才拿得出个法子来。就如今来看,你们姐弟身体也并无多大妨碍,亦不过是长得比别家的小娘子、小郎君晚几年而已。”
  也就是俗称的发育晚,温宥娘只得先放心了下来,又派人去寻那鹤姓郎中。
  冬梅在一侧安慰道:“姑娘也莫要担心,不是连神医都说了并无大碍?”
  温宥娘点点头,也只能暗自祈祷了。毕竟是关乎子嗣的大事,她如何能不挂心?
  当然温氏六太爷进京也并非只为温宥娘的及笄礼和温宥娘姐弟的身体,六老太爷还要弄清楚的便是温太夫人当年是否真有谋害温宥娘姐弟。
  因此,鹤郎中倒成了事情的关键。毕竟当初药是他开的,跟他接触的人是谁,这些都得问清楚。
  便是张老伯爷将此事查清楚摆了出来,温氏六太爷却也要再问一遍。
  不过这些事都外院的男人们做主,温宥娘也在里面插不了手,只得在自己得院子里听温老夫人在那哭。
  “你说,这好好的,怎的就没规没距的涨了两层身份了?曾孙女变成了女儿,这怎么像话呀!”温老夫人哭着道。
  其实她更伤心的在于,明明是自己养大的两个孩子,怎的就变成别人家的了。可想到跟六太夫人说话之时,问她的那一句,为什么让温宥娘姐弟被太夫人所害之时就心虚了。
  当初温宥娘姐弟常生病,内院里她也做不了主,太夫人能请人来治病,她就高兴不已了,又哪知道那里面的阴谋?
  何况温宥娘姐弟那时也是真病了。她唯一的错处,也不过是因为没管得住那些奴才秧子们,让那些奴才没照顾好他们姐弟。
  可温宥娘姐弟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就被六房抢了去,温老夫人也实在是不甘心。
  温宥娘当初其实也没想那么多,等到见到了温老夫人,听得她苦心下却也软了。老夫人是无能,可也是真喜欢他们姐弟。
  “不过是纸上那些写着罢了,不是还让我们姐弟叫老祖宗。其实平日里叫什么,也没个妨碍,祖母又是何必难过呢。”温宥娘哄着温老夫人道。
  温老夫人只哭着,却不说话心想这能一样么?
  这不一样,要换温宥娘姐弟没过继,在哪叫她一声祖母,她都应得。可如今却得私下里没人时,悄悄叫一声了。
  还有六太夫人住的那院子,要没过继六房,现在该住进去的便是她了。可如今她要住进来,却只能是客房。
  还有温宥娘的婚事问题,温老夫人是希望温宥娘就嫁在京中的。
  “京中?好帮扶余卿?”六老太爷看向温老爷子。
  温老爷子忙道:“黄府退亲之事,侄儿也是知晓的。只是除了黄府,京中一带也并非没有其他人家。”
  “人品如何?外貌又如何?身量如何?”六老太爷连着三个如何,将温老爷子问住了。
  六老太爷见温家老爷那不敢言明的表情,如何不知道他心中的打算,只冷笑一声道:“宥娘姐弟的婚事,本是我六房之事,也就不劳烦四房的侄儿来搭手了!”
  当初温老爷子递信给他,心中就应该有此准备才是。想拿温宥娘姐弟的婚事做升官发财的筹码,也不想想自己以哪种身份来说!
  六太老爷打发了温家老爷,又见了张老伯爷。
  对于温宥娘姐弟的婚事,如今张家已无发言权,因此张老伯爷只能小心道:“说来也是咱们长辈的心意来。想是要嫁在京城一带,或是曲水一带就好了。也好有个靠山,不至于吃亏。”
  只多加了一句曲水,就让六老太爷的脸色好多了。
  张老伯爷又道:“其实余卿尚好,以后娶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论哪家娘子嫁到温家,都要守温家的规矩。可宥娘的性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懒了些。要嫁的郎君府中复杂了些,妯娌多了,上下几层婆婆压着,我也怕她应酬不来,脾气一上来就吃了亏去。”
  温宥娘也算得没什么脾气,然而做得事却不是个没脾气的人,不过是一般人想不出她什么时候出手了,什么时候出手是为了出气。
  这一点也唯有一直当温宥娘后盾的张老伯爷知晓,因此才说了说。
  虽先前呵斥了温家老爷,然而对着温宥娘姐弟生母的父亲,六太老爷还是愿意和气着脸的。到底是与温宥娘姐弟曾经亲近的亲人,血脉上的关系也断不了。
  “张伯爷且放心了,温某虽不过秀才,然而也算略有薄名,断不会眼皮子浅的将宥娘定给不清楚底细的人家。”六太老爷保证道。
  张老伯爷闻言,欣慰不已,“大善。”
  六太老爷说完此话,便道:“其实温某前来京中其实还为了一事。还有劳烦到张伯爷的地方,还望张伯爷莫要嫌烦。”
  张伯爷道:“莫不是宥娘姐弟被害之事?”
  六太老爷缓缓点头,“家门不幸,出了恶孽。本该温氏与张氏致歉,还请伯爷受我三礼。”
  说完六太老爷起身朝张老伯爷行了三礼,在张老伯爷不及反应之下,道:“只是当年京中温府尚未进京之时,温某与温氏四房也多有相交,有些事却总觉有异。这会儿伯爷在,温某也好说出来大家斟酌斟酌。”
  张老伯爷道:“还请直言。”
  六老太爷道:“京中温府的太夫人秉性如何,不瞒伯爷,温氏一族也是知晓。然而因隔房,也不好劝导,故成大祸。此回宥娘姐弟回祖地,却是说到太夫人着郎中害人之事,温某却觉得其中有异。”
  “说来,要是四房的太夫人谋害京中温府二房的子嗣,这温某却是信的。她自来不喜京中二房,偏心大房也算是出了名的。可宥娘姐弟却是大房的子嗣,便是再不喜欢,却也是大郎的儿女。看在大郎的面上,也当是只会冷着,不会害了去才对。”六太老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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