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温宥娘顺利的带着温余卿回到温家,温老夫人抱着温余卿一阵儿哭,虽是两府一边养半年,可自从进书院之后,温余卿回到温家的日子也屈指可数,可是想死了温老夫人了。
  等着两祖孙互相诉了思念,温余卿要去外院分派张家给的回礼,温老夫人这才放了手,又叫了身边的贴身嬷嬷跟丫鬟跟了去,到底还是不放心仇氏。
  等温余卿走了,温宥娘这才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绣着金鱼儿的荷包,一边递给温老夫人一边笑着说:“祖母可看看这荷包,是外祖母身边的丫鬟绣的,说是给祖母当个趣儿玩,这鱼儿绣得可真了。”
  温老夫人笑眯眯地拿过荷包,摸了摸料子,感觉到了里面装的东西,顿时眉飞眼笑道:“她倒是跟祖母客气了,回回都送,也不嫌麻烦。”
  温宥娘回道:“有甚麻烦的,外祖母还道养我们这两个皮猴儿可费神了,才绣几个荷包又如何值当。”
  温老夫人娘家当初落魄了,难免有些爱财的习性,温宥娘自然要满足一下老人家的心思,说是因了孝道实在是太虚假,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姐弟俩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没有一年两三千两的银子,老夫人对他们姐弟的好能到哪一步?
  钱财动人心,张家没钱的时候自然是舍不得这点钱,等有钱了也没把这两三千的银子放在心上,温家老夫人一年有两三千的孝敬,温家二房也有所表示,一年几百两东西的往来。
  就像这回温余卿从张家带回来的东西,弟弟们的自然是由他分派,妹妹们的就由温宥娘分派了。
  女孩子无非就是些金银首饰之类的,男孩子就是书笔纸墨。虽看似普通,不过书笔纸墨最为讲究,也并不比给姑娘们的礼低。
  温家二房有子女四个,两嫡两庶,分别一男一女,在送礼的时候也有讲究。庶出的总不能比嫡出的好,却也不能差太多。
  因二房的大多有些尖酸刻薄,多少传到了孩子身上一点,温余卿跟二房的男丁并不怎么深交,与跟张昀良的关系相比就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温余卿去外院送完了礼,便带着温长倬在花园里考校功课。
  温长倬不过六岁,虽三岁开始启蒙,不过因家中先生更加关注年长的哥哥,所以大多还是赖温宥娘的教导。
  温余卿随意问了几个问题,见温长倬答得头头似道,便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从出生便失去了母亲,在温家又多受排挤,虽姐姐教导自己要心宽,不过有些事情又哪那么容易看得开,心中有了心事就自然早熟。
  如今他中了小三元,却也知道自己以后要过得好,还是需要兄弟帮扶,对于温长倬也自然看重,言语间也极为亲厚。
  下朝的温老爷与温家大爷一回家,便看见坐在花园石凳子上的两兄弟,听了会儿两兄弟的对话,温家老爷也在心里微微叹气。
  嫡长孙出息,自然值得高兴,可一想到嫡长子跟嫡长孙之间冰冰有礼的关系,却又让人头疼。
  自己的长子比次子出息,以后自然是要担着温家门庭的。嫡长子的嫡长子有出息,那就是三代荣华不减,温家能彻底繁盛起来。可这嫡长子跟嫡长孙不和,且两人关系恶劣,真等大了,互相不服气,温家怕也就完了。
  只是做儿子的心里固执,不肯看原配儿女一眼,当爹的也不能扭着他的脖子,不过是让两边再生间隙罢了。
  温余卿是背着温家大爷的,两个大人又没出声,自然是当不得见过面。
  温家大爷停了停,见连自己面对面的小儿子都没发现自己,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便朝着旁边的小路走了,留下温老爷在那听着温长倬跟温余卿说闲话儿。
  “大哥哥,大姐姐说等明年弟弟满七岁了就让弟弟去弘文书院读书,以后咱们可以天天在一起啦。”温长倬拍着手乐呵呵道。
  温余卿的声音清脆如撞玉,“真的?读书辛苦,去了可别哭鼻子。”
  “才不会。大姐姐说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魏长青的下巴一抬,恰看见站了半天的温老爷,忙起身挥手,“祖父!”
  温余卿这才转过头来,起身拉着温长倬上前,“祖父安。”
  温老爷看着微低着头不骄不躁温如君子的温余卿,暗想他之前怕是就发现了自己与他爹了的,只是不曾回头。
  冰冻非一日之寒,对此他也无可奈何,加上当初痘疹之事后,连自己跟这个嫡长孙的关系都不复见当初的亲切,如此也只能随意地问了问温余卿在书院里的生活,又让温余卿不要自傲,好好读书争取早日中举之后也没什么其他的可说,便让他带着温长倬回了温老夫人的院子。
  本来温家男丁六岁之后便要到外院安置,可自出了痘疹之事,如今温余卿与温长倬都还住在内院里。温长倬还好,不过区区六岁,温余卿却是十二岁了,虽甚少回家,可还住在后院也不合适,还是要搬到前院才行。
  这个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成的,不只要说服自己那个固执的老太婆,也要让张家的人放心,温老爷回到书房里一琢磨,觉得温余卿如今才虚岁十二,要说服张家也并不容易,还是等半年了再说。
  如温老爷所想,温余卿确实是知道自己父亲之前站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过他假装不知道而已。
  他自幼都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喜自己,甚少与自己说话。他是被自己姐姐养大的,对于母亲的关爱、父亲的指导,都从姐姐身上得到了满足,对父爱并没有什么期盼。就像自己姐姐说的那样,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不必为不相关的人伤神。
  温家大爷,对于温余卿而言,就是那个不相关的人。温家大爷不曾正眼看过他,他也从没正眼看过温家大爷。
  父子如此形同陌路,倒也好过双方成仇。他是这般看,他的姐姐也是这般看的。
  他们姐弟俩与仇氏所出的二子一女,皆没有任何情分,以后若有争执,也不会说是一个父亲的孩子不好下手。
  花园里的事情并没有多久就传到了温宥娘的耳朵里,跟着温余卿和温长倬的可都是拿着她给的银子吃饭的人,对她自然没有任何隐瞒。
  温宥娘听温长倬身边的丫鬟说完之后只是笑了笑,让人给了赏便罢。
  温家大爷不亲近他们姐弟,温宥娘自然不会让自己弟弟亲近他。她前世的弟弟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带孩子也算极具心得,父爱与母爱是怎么回事她心里也有个谱。
  在古代,讲究抱子不抱孙,虽然温家大爷跟继室是真爱,不忌讳抱继室的儿女,不过温余卿自幼在外求学,又有外祖父溺爱着,对于从不给自己正眼看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孺慕之情,父亲没给的姐姐与祖父、外祖父都给了,并不差那一点。
  在温宥娘的教导里,父亲于温余卿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名头,只要面上不出错就行了,以后成亲总归是要想办法分家的。
  就连温老夫人因为有了银子可拿,对于自己那个自幼养在婆婆院子里,一直与自己不甚亲近的温家大爷如何亏待自己嫡长子也没了甚想法,自己当了自己院子里的家才知道权利与银子的滋味,温余卿这般出息又舍得给自己银钱,以后分家她必然是要跟着自己的乖孙的,自己儿子对孙子好不好无所谓,反正自己身边的体己也多了起来,以后分大半给乖孙做补偿便是了。
  这里面也少不了温宥娘潜移默化的怂恿,让老太太有了让大孙子成婚便分家不分居的想头。至于那个不孝顺的儿子,就当做没生过吧。
  在听说自己儿子依旧不理自己孙子,温老夫人虽然对大儿子还是有些念想,可也敌不过银子跟以后会有出息的大孙子,更别说自幼在自己膝下长大会彩衣娱亲的二儿子。
  有时候亲人之间的情分,就是在这不经意之间一点一滴的消磨了去,等到发现时早已为时已晚,无法可追。
  等温宥娘晚间见了温老夫人,见她什么都没说,也放心了不少,这可比以前每次父子陌路,祖母在旁边哭着说温家大爷的不是好多了。
  别的没什么,就是怕这话让温余卿听进了耳朵里,被影响了性情。当然,大半夜的温老夫人要见温宥娘也不会是说那起子晦气事,却是说过几日她想办个茶话会,想去城外的庙里算个期。
  ☆、第009章 继母欲换师
  温家乃是书香门第,这秀才就不怎么值钱了,温老夫人就算是再想庆贺一番,也得顾忌着温家的门楣,没得像个暴发户似得惹人笑话。
  这庆贺就变成了茶话会,请些官眷来听听戏唠唠叨叨凑热闹,横竖外面的爷们也不管这些事儿,想大办也没个应酬。
  对此温宥娘是不可能反对的,孝道嘛,自然是要满足祖母的一切想法,老人家的心思也没那么复杂,只要二把手也就是温宥娘办下来不出什么大错就行。
  也是因为这样,温老夫人对温宥娘疼进了骨子里。要找个什么都听自己,又能把自己的事儿办好的孩子实在是太难。要不多疼惜一番,简直就对不起孩子的孝心来。
  因要出城,自然是要备马车的,温老夫人因有三品诰命在身,自然也是有一辆马车常备着。这会儿说明日要去庙里请期,温宥娘自然把身边的春兰派去跟管马的说一声,马要提前喂饱,马车也要先检查一番看有没有坏的地方。
  因两房并没有分家,所有的马都在一个地方,温老夫人明日要用马车的事情不一会儿便传到了仇氏耳朵里。
  仇氏正跟着自己的小女儿说些体己话,听到下面的丫鬟说这事儿,也没避着孩子,只是淡淡一笑道:“卿哥儿中了小三元,自然是件大事儿,老夫人这回怕是去长春观寻长春真人请个期听听戏呢。这几日你们且注意点,在差事上可得更经心些,别惹了老夫人不满。”
  两边虽然是分开过日子,不过大门也没重新开一头,园子更是没隔上一匹墙什么的,要两边把日子过好,在这方面也不得不更加小心才行。
  这事自然不会让个丫鬟去做,自有仇氏身边的嬷嬷去训话,待丫鬟下去了,仇氏的幼女温长慧道:“娘,大哥哥考了秀才,当妹妹的要不要送点心意过去?”
  温长慧今年不过七岁,在书中番外里有说明是穿越人士,比一般的小孩儿要聪慧和懂事,在原书番外中自然混得风生水起,最后嫁了一个手握军权的国公爷。
  仇氏见自己女儿这么明事理也十分欣慰,不过嘴里却说:“不必了,中了那日便送了东西去的。你祖母怕咱们害了她乖孙去,要不小心送错了东西,就是得力不讨好了。”
  温长慧知道后母难当,就拿现代来说,那些后母恶毒起来能让人连骂都骂不出,只想一枪毙了那些人。自然也有好的,只是那种实在是太难见得,连新闻里也少有播报的。
  自穿到仇氏的女儿身上,经过这几年的发现,温长慧倒是觉得自己的娘对于原配子女已经足够厚道,至少没出现小说里那些各种算计与刻薄。
  虽然两边也算得是撕破了脸,但除了各立账本那一回,彼此间并没有更多的龉龋。在温长慧看来,继母难为,还不如彻底不管,免得做什么都能被人说是错。
  至于温长明与温余卿之间的矛盾,要真论起错来,还不是自己哥哥不争气?因此温长慧对于温宥娘姐弟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不待见,不过是如仇氏所言那般不亲近而已,甚至于还有些佩服温宥娘的本事,自幼在外面能得那么好的名声,换了她可就不行。
  温长慧近日里才开始领悟家族的意义,知道一个家族要兴盛,必然是要团结一致的,就算不一致至少也要有些面上情。诛九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两边关系不好,怎么被带累的都不知道。
  仇氏知道自己女儿在想什么,今日里才教了她怎么跟二房的刺头相处,只是大房与二房的关系并不适用于大房这两头,“且不说当年老夫人怀疑那两姐弟的痘疹是娘动的手,就说这些年你大哥哥与大姐姐从不曾给你们兄妹几个送过半文钱的礼,就知人家从来没想过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可见过他们有给你们父亲送过什么贴心的物什?他们不来招惹我们,我们便不去招惹他们,老夫人也有让大哥儿成亲就分家的意思,到时候各过各的,要出事也连累不了什么。大哥儿再出息,你也别指望着他会提拔你两个兄弟。在他们姐弟眼里,嫡亲兄弟也只有长倬一个。”
  温长慧听到这,也明白大房这两头是没交好的可能了,倒是仇氏说到温长倬让她想到了一件事儿,“娘,咱们私底下给两个哥哥请个先生吧。”
  仇氏头一偏,“怎的?学不明白?娘还是单独给你找个女先生罢。何必跟你哥哥们去较劲儿,又考不了状元甚的。”
  温长慧摇头,一脸担忧道:“先生们每次都夸倬弟,我看五哥有时候很不高兴。”
  在温长慧眼里,温余卿就是个天才,把普通人放着和天才一起读书,除了让普通人自卑之外完全没有其他的作用。现在温长倬眼瞅着比温余卿还要灵动一分,要还把自己哥哥放一起,怕是全都要毁了。
  温长慧的话让仇氏一下子楞了起来,脑子里却在飞转,想着大儿子的变坏,又想着小儿子最近确有闷闷不乐,一直没有想通的事情一下子想通了下来。
  这一想通了,仇氏便觉得有些事情应该多考虑一番了,便让温长慧回去休息。温长慧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己屋。
  温长慧一走,仇氏便让身边的丫鬟去请了在书房的温大爷,说是有要事要说。
  等温大爷前来,仇氏先给温大爷宽了衣,让身边的丫鬟退出了屋子,这才把温长慧的话说给了温大爷听,“妾身想了想,慧儿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孩子们年纪不同,学的进度也不同,一个先生又如何能够?不如妾身自己出钱,再请一个先生,单独教咱们两个哥儿,两人是亲兄弟,也少了些争斗的心思。”
  温大爷虽不怎么关注后院,但对于自己跟真爱生的这几个孩子却是十分关心的,他本想着等明年倬哥儿满了七岁,让两个孩子一起考了弘文书院去,毕竟他也是那么过来的,可因对两个孩子的心疼,加上温长明的例子在那,也觉得自己夫人说得不错,单独教学指不定要好些,便点头答应了,暗想着倬哥儿倒是可以去宏文书院考一考,这样大房男丁之间少了些攀比,那头大哥儿总是会带着倬哥儿这个弟弟的,倒是两全其美了。
  仇氏见状,这才心里头满意,让外面的丫鬟端了水来,两人洗了脸脚之后乐呵呵的睡了。
  ☆、第010章 道观得名卦
  到了第二日,仇氏还没起床,温老夫人便带着温宥娘出了门子。
  因出门子里还有老夫人,温宥娘是不担心仇氏对马车动什么手脚的,她对自己姐弟动手,在温大爷那哭一哭闹一闹辩一辩清白或许不会有什么事儿,但要是老夫人要发生点什么,就算是温大爷再爱仇氏,仇氏在温家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温宥娘坐在温老夫人对面,脑中将今日的安排过了一遍,发现没什么纰漏,这才彻底安心下来,跟着温老夫人道:“祖母,咱们要不要给大哥儿求个签,看何时能中个状元回来?”
  温老夫人虽然有些迷信,不过嫁到温家这么多年,对于鬼神之说只有敬畏,并没有入迷,听到温宥娘的话,只觉得好笑,打趣道:“要是求签就能求个状元出来,那这天下可就没读书人了。”
  温宥娘脸一红,拉着温老夫人的袖子直不依,“孙女只是想求个心安而已。”
  温老夫人连连点头,“心安,心安。咱们去求,也顺带给姐儿求一求。”这说的是月事的事情了,因着太医看不出什么来,也只好求香拜佛,要等成了婚还不来,这可是大事儿了。
  温老夫人坐着坐着便睡着了,剩下温宥娘在出神。她愁的不是月事,而是那个倒霉催得再原书中被二房抢走的那个未婚夫。
  二房跟温宥娘的关系虽好,但女儿的未来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们之间的那点子交情又算得什么?
  二房一直嫉妒温宥娘的这门亲事,二婶偶尔要冒两句酸话。至于二妹妹,对富贵之家多少也是向往的。毕竟是祖父是二品官,没得理由去嫁个穷酸书生从六七品小官儿做着走。世子夫人的名头可比举人娘子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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