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章 自省
这是晋凌和小黎进入鬼方之漠的第三天。
三天以来，所经之地，除了荒芜的戈壁和沙漠之外，看不到半个人影，看不到任何的生灵，所有的只是碎石和沙砾。
在这样的地形上行走相当艰难，尤其是对于现在病恹恹状态的晋凌来说，很多时候，甚至需要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小黎的搀扶。
这样的两个人，若不是事先有着足够的物资准备，贸然进入这里，只怕早就被风沙吞没了。
又一阵风沙来了，黄沙遮天蔽日，沙子打在脸上就像风霜一样生疼。看来这会儿又是前行不得了，晋凌便与小黎躲在一处低洼地带的背风处休息。
“小黎，你后悔吗？”晋凌问道。
“少主，你说的后悔，指的是什么意思？”小黎眨着水灵的大眼睛，不解地问。
“跟了我这样的主子，落魄到这个地步。”晋凌枕着手臂，躺倒在沙堆上，任凭风沙吹在脸上、身上。
“我不后悔。”小黎的眼神中有一抹异样的坚决，“即使是现在，我也觉得很好，至少比当年我被捕奴团抓住，卖到奴市中要好。”她抬眼望着漫天风沙，“虽然此刻还有风沙，前路艰辛，可至少我是自在的。”
“自在......”晋凌笑了笑，“我现在也是觉得从未有过的自在，这是自从创建晋园后，头一次感受到的自在。晋园，关系着太多人的前途和运命，这些年来，我肩膀上的责任，太大了。现在可好，不用再为着他们的前途和运命所担心，真是一身的轻松。”
二人互相说着话，等待着风沙暂停的空隙，便收拾行装继续前行。
“少主，我们这样一直向南走，真的能走出这个沙漠吗？”小黎有些不自信地问，“我可是记得，当初被捕奴队抓住，乘坐着空中的一种大魔鸟，也是飞了好长时间的。从上面望下来，整个沙漠是无边无际的。”
“小黎，放心吧，这个世上，没有比脚更长的路，也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只要持之恒，总会达到目标的。”晋凌勉力一笑，“穿过这个沙漠，我们再想办法找艘船，穿越海洋，把你送回你的家乡，交给你的族人，我就没什么 牵挂了。”
小黎的身子募地定住了，她转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晋凌：“少主，你，你执意要穿越这个鬼之方漠，不止是要躲避晋城，而是要把我送回家乡？你，你不要我了吗？”
“傻丫头。”晋凌勉力一笑，“南离大陆是你的家乡，人总是要回自己的家乡的。你离乡这么多年，你的父母亲人们会很想念你的。”
“少主，你......我.......”想起多年离别的故乡的亲人，小黎欲言又止。
“什么你你我我的，听话就是。”晋城说道，“我已经够倒霉的，不能把你也连累了。”
“不，少主你不是倒霉，而是心里太仁善了，太容易相信人了。”小黎说道。
“小黎，我先后两次中毒，一次是我表兄下的毒，一次是我的义妹。”晋凌有些凄然地一笑，“他们，可都是我的亲人啊。你跟亲人在一起，会倍加提防吗？你会不断地打探他们的消息，从点滴情况里去查看他们是否有要害自己的意图吗？”
他摇摇头：“我不怪他们，只是怪现在这世界的形势变化太剧烈了，以致于利益已经完全被放在了比亲情和信义更重要的地位上。”
“这是时代的错，不是我的错。”
听他这么一说，小黎就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了。
“如果我有机会教化天下，我一定不希望出现这类的情况，我要苦心地告诉大家，除了利益之外，这世间还有很多快乐的东西值得追寻，而且追寻这些东西的过程，比追寻利益的过程更令人愉悦，更令人神往。”晋凌抿着嘴唇说道。
“少主你的想法好是好，可是在现在这个世上，是行不通的。”小黎说道，“比如晋园初始时，才只是一间小小的草园居客栈，每天收入数枚银元。可是近十年过去，它旗下的产业遍布北晋王国以致燕赵仙国大部分地区，甚至还掌握了灵山仙乡封地、灵山山脉、晋松城、龙凌城这样的大地盘。直接或者间接为晋园效力的人，总的来算，几乎可达上百万人，拥有各类产业、店面不下万余处。在这样的剧烈扩展中，又想要谋取大量的不断倍境的利益，又想要保持人心如初，是很难的。”
“哈，你这小丫头倒看明白。”晋凌讪笑了一声，自己的脸色低沉下来，“你看得明白，青涵和晋城也都看得明白，你们都看得明白，倒是我，一直还在自我的梦想之中了。”
“少主，我随口说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小黎赶紧解释。
“无妨，无妨，都到了这种地步了，我是该好好反省自己了。如果我还要继续着儿时的梦想，如果还想走出一条属于自己此生的光明大道的话，确实应该好好反省反省。”晋凌说道，“其实我也想过了，我给自己的负担确实太多了。既要寻求仙力的上突破，又要维系晋园的大小事务。虽然一早就放权给青涵晋城他们，可自己还是晋园之主，重大事务和计策，还是要我来拍板，总有力不从心之感。”
“所以，如果我排除这毒蛊之毒后，若能顺利恢复仙力，我一定要将追寻极致的修炼与强大之道作为第一目标。首先要将自己变得无比强大，至少在面对任何强敌时都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才能顺遂地实现自己的梦想。”
“相比九成九的同龄人来说，我已经足够强大，可还远远不够。我需要做的是，比所有的同龄人都要强，比所有的对手都要残酷，比所有的阴谋诡计都要狡猾，比所有的世事变化更加叵测。我的理念，虽然不是帝王之策，可也能在世上大行其道，被世上所有大大小小的统治者所认可，能够使他们善待万民，大局为重，甚至为了百姓福祉而牺牲王权。”
“少主，你，你这样的梦想，是很难被认可的。这大陆上大大小小的国主、君主成千上万，还有高高在上的夜帝陛下。而百姓万民，只是普通的凡人，连仙士都不是。王权在上，谁会为了这些凡民而牺牲？”小黎完全不能理解。
“所以，我要成为让王权宝座上的大人物们一提起来，就浑身颤抖，不敢作恶的那个人。”
“当他们不遵从以民为本这个理念时，我就是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剑。”
“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