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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2节

  太后自来不甚喜欢她,不耐烦道:“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2,天家设立六宫,为的就是广充掖庭,绵延子嗣,你却好似也不急,你好武,爱操弄节鞭,从前做女儿哀家管不着,可入了宫便不好那般轻纵任性,身为一品妃,阖宫的典范,要学得秉礼自持,端稳庄重,万一有娠,伤了孩儿可怎么得了。”
  贤妃双膝贴地:“臣妾知罪了。”
  太后无奈地冷哼一声:“知罪你也改不了,桀骜不驯的,一出去就如同脱缰了的野马驹子。”
  说罢,余光有意无意瞧了一眼慕容充仪,彼已吓得花容失色,太后却揉揉额角,疲累道:“路上颠簸了五天,也没怎么睡,哀家要去补个眠,你们跪安罢,晚夕来时记得带上皇儿们,哀家甚想念他们,给他们求了平安福,各自带回去罢。”
  众妃起身,曲膝一福:“太后福寿康宁,臣妾告退。”
  端端方方地依着尊卑退身出殿外,太后又加了一句:“瑜儿留下,哀家有几卷佛经要你帮着誊写。”
  宸妃应声:“是。”
  众妃意味深远地望了宸妃一眼,尽皆出去。
  第12章 后妃众生相(2) 没有对……
  出了垂花门,各自上步辇。
  皇后关注着林婕妤,生怕她磕碰了,亲手扶肘上辇,柔声道:“太后即让你减了外出走动,你便不要出昕薇馆的门了,要什么东西只管让他们去内侍省吩咐,也莫要久坐久躺,适当活动些将来才好分娩,无事就在庭中漫漫步,想看什么书了,让宫人来霓凰殿取。”
  林婕妤几乎热泪盈眶:“谢娘娘体恤,嫔妾的《白香词集》已看完了,正要还给娘娘呢。”
  皇后也上了辇,蔼声说:“就在你那搁着吧,都一样。”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并辇离去。
  淑妃对德妃道:“瞧她那副巴结奉承的样儿,真是窝囊,哪像个正妻皇后啊,活脱奴才样,你说她安得什么心?”
  德妃不屑地道:“笼络人心呗,她就这么点子手段,自己生不出来嫡子,想拉拢新宠,没准还想去母留子呢。”
  淑妃咬牙:“痴心妄想!陛下岂是任人所为的,一个下等世妇生的贱胚也堪肖想储位!她若敢,自有言官弹劾,走着瞧吧,有她受的。”
  康宁西侧殿,博山炉袅袅吐着一缕薄烟。
  太后坐在描金乌木椅上,宸妃屈膝依偎在怀,满面泪痕,泪水打湿那个衣袍,哭的声嘶力竭,太后抱着她的头,也哭的涕泪如雨。“儿啊,都怨母后,没有护好曜儿,你要怪要怨,都是理所应当,幸而你康复了,不然母后痛苦终生啊。”
  宸妃哽噎道:“是曜儿命薄,臣妾明白,臣妾这残病身子原就不该逞强生他。”
  太后抚摸她的发髻:“哀家这次出去礼佛就是为曜儿祈福,开水陆法会,梵诵往生大悲咒,每日连抄地藏经,七七四十九天,不仅如此,哀家许下心愿茹素十年,终身供养佛灯,祈愿我佛赐福于孩儿,让他重新投胎回来。”
  宸妃愈发动容,埋脸进怀抱,喉咙哭的痉挛,削瘦的双肩一颤一颤的抖。“娘有心了......只是瑜儿怕不成了......这次打击之后,元气大伤,御医都说,即便坐上了胎......也会因为气血不支......我对不起表哥!”
  她悔恨当年不该去激金贵妃,一个穷途末路的人何苦多此一举折辱她一番,为自己招来了诅咒,枉送了孩儿性命。
  到底那时年纪小,心气盛,想着被折磨了一身伤不能白挨了疼,为着一时泄恨竟损了自己造化,非智者所为,悔之晚矣。
  淑妃回到永庆殿见姆娘抱着胖嘟嘟的小儿子在蒲团上玩拨浪鼓,过去一把夺了过来,呵斥:“以后大凡玩意儿都不许给他,陀螺和九连环也不许,不能容他养成把玩东西的习惯,哭多狠都不成,谁胆敢,仔细本宫的板子!”
  小儿呜呜哇哇哭了起来,乳母和宫人们喏一声,忙去围成堆哄拍,淑妃又呵斥一声,让宫女们退下,对两个内监说以后白日他们伏侍殿下,夜间再跟保姆。
  小儿哭闹不止,两个内监只好抱出去。
  用罢膳坐到大红金钱蟒倚枕的座榻上,面色冷峻,两个心腹嬷嬷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淑妃恨恨道:“曹细如这个蠢物,不会生儿子,没皮没脸忝居皇后之位,她一人触怒太后害得我们全遭了池鱼之殃!当年我就不服,我沈宛央家世容貌哪点比她差了,凭什么她做正宫,我就得屈尊妾妃,还想拉拢新宠,想过继庶子,做梦!
  这储位只能是我儿的,宗昱不成就宗晏来,否则我誓不为人!”
  嬷嬷道:“奴婢瞧太后很是重视二位殿下啊,立嫡立长,中宫空虚,咱们大殿下实打实的皇长子,长幼尊卑,那林婕妤即便生出皇子来,见到咱们殿下也要行礼的,一个小小婕妤,又是庶女出身,顶顶封个九嫔,陛下又不是太宠爱她,越不过娘娘您去的。”
  淑妃道:“太后对每个皇子都好,一样的重视,今儿那话还听不出弦外之音吗,只需有一个肖似陛下的聪慧,这是何意,分明告诉我们,能者为先!
  说起这个本宫就气,明明我先诞下的龙嗣,理应我为贵,那白握瑜仗着和陛下青梅竹马,仗着是太后亲侄女,爬上来生生压了我们一头,封了个劳什子宸妃?明明都是正一品妃,见到她还得行礼,憋屈死了!
  子以母显,她那孩儿比我孩儿还尊贵了两分,幸好是个短命的,那几个月我恨的寝食难安,娘去寻了高士施了厌胜,到底灵验了。原本想着她禁不住,谁知竟挺过来了,命真大,不过瞧她那样子,生不出来了,陛下再宠爱也无用。”
  另一嬷嬷道:“四妃已满,不会有人上位,只要宸妃生不出来,便只有德妃和贤妃了。”
  淑妃切声冷笑:“傅家早就大厦倾颓,一个破落户怕作甚,朝上没了根基,谁会支持她,立太子是何等大事,再说了就她那寒碜的长相,陛下肯与她生一个已属难得,当初不过为了稳住傅正杰。”
  德妃出了产褥还没侍过寝呢,年岁越来越大,脸又生了斑,每日脂粉像糊墙,愈发是不能看了,本宫都不愿瞧她,何况陛下。
  我沈家正值如日中天,虽说哥哥不在了,可从武俨然成了顶梁柱,他是我的孪生弟弟,跟我最亲,不到而立就擢升了吏部左侍郎,深受陛下信任器重,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几个庶弟也在各部领了官职,曹家尚得忌惮我三分,太后最不喜贤妃,陛下对她也不过尔尔,邢家势力再大也是楚水吴山,远不可仰赖,陛下深为忌惮邢家,她即便生下个聪慧敦敏的也构不成威胁。
  霓凰殿,皇后坐在榻椅上吃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苦的眉头皱成结,也不含蜜饯,唇舌间就那么噙着那苦的余味。
  身旁立着一位眉目慈祥的老妪,正是自小的乳母韩嬷嬷,心疼地看着她,怨尤道:“我可怜的姑娘,上天真是没眼的,这样好的性子,对谁都温和宽让,不争不妒,怎就不能赐予个麟儿?连生了两胎公主,又大出血伤了,这药吃了十几斤,也不知什么时候见个成效,嘴里苦的都尝不出滋味了。”
  皇后心酸道:“成不成效的,就当个念想吧,我也不抱希望了。”
  韩嬷嬷手背擦去流出眼角的泪:“今儿个太后谁都训了,唯独宸妃,到底是有血亲的,待之不一般,怎就出了这么个人物,浑身长锋针,心里藏刀刃子,肚子里埋尖牙,陛下还千疼万惜的宠着,偏就针对了你,是退也不成,守也不成,非要置你死地不可。你生产那天定有什么地方被我们纰漏了,让她钻了缝隙,害苦了你。”
  皇后忍着泪:“不是她就是淑妃,我是没证据,就这么着了,走一天看一天吧,但愿陛下能顾念着结发之义。”
  韩嬷嬷连连叹气,皇后对她道:“林婕妤脚肿的厉害,走路强撑着,她体弱怀相不好,御医也不敢胡乱开药,晌午后你回府去一趟,娘身边的孔嬷嬷精通足底按摩,让她进宫来,侍奉林婕妤一段日子,什么物什都别带,到内侍省报备,让他们搜身,免得说夹带了伤胎的东西。”
  韩嬷嬷责怪道:“这是何苦啊,谁会领你的善心好心,只会说你是别有用心,笼络新宠,没准还说你觊觎那孩儿呢。”
  皇后捏捏眉心:“我无愧天地,无愧自己的良心,她们怎么说我不在意,只要陛下知道我的好,知道我的不易。”
  弘贤殿,一株象腿粗的栾树正值花繁叶茂,恰树梢与檐宇平齐,密匝匝地遮住了一方阴影。
  身着戎装的女子在树下身躯蹁跹,飒飒飞舞着九节鞭,抡、扫、缠、绕、挂、抛、套花,若游龙若惊鸿,忽忽打在树杆上,树皮应声龟裂,那上面新伤旧痕累累,一时叶落纷纷,花朵飞飞。
  年老的嬷嬷守在不远处端着茶盏和巾帕,女子终于停下来,额头发间淌汗淋漓,嬷嬷走过去,女子将鞭递给宫娥,拿起茶猛灌几口,然后擦汗。
  嬷嬷劝她:“姑娘啊,姆妈又要啰嗦你几句,才将太后说了你,你便歇几天做做样子,何苦招这忌讳,没得让那起黑心肝的寻你晦气,咱们来了这儿处境艰难,该谨言慎行才是。”
  女子呼出一口气,道:“不出一场汗我身上不痛快,吃不香睡不着,打小养成了习惯改不了,在这地方关着我心里够憋屈了,横竖她不喜欢我,瞧我处处不顺眼,难道我还能去死?”
  这时,宫娥领着一位女医走进垂花门,“娘娘,该请平安脉了。”
  贤妃蹙眉:“前儿不是才请过吗,还不到三天呢。”
  嬷嬷忙说:“是奴婢让她去叫的,太后今日刚训诫了,姆妈觉着有道理,以后咱们一天一次,别真的有了都不知,耍鞭子伤了胎气。”
  贤妃无奈地进了内殿,脸臭臭的,活脱脱闹脾气的孩童。
  黑酸枝木圆桌前,女医切完了脉,贤妃手还搭在小迎枕上,似是较着劲,嬷嬷期艾艾问:“如何?”
  女医摇摇头:“臣下愚钝,摸不到丝毫胎像。”
  嬷嬷纳闷:“不应该呀,我们娘娘正值盛年,这月陛下召幸了三回,可是娘娘身体有什么不妥?病症否?”
  女医又摇摇头:“娘娘气血充足,体魄康健。”
  嬷嬷更加郁闷:“老身也是懂得几分医理的,知道妇人什么不该吃,什么药不能用,日常饮食我每每反复查验,一概衣饰香熏也细细寻摸了,没有伤肌理的东西啊,为甚就是怀不上,怪!”
  女医拱手道:“许是臣下才疏学浅,不若让大人们看看,开些坐胎药......”
  “本宫不吃那东西!”贤妃忽然打断,冷冷道:“退下吧。”
  女医如临大赦,背起药箱躬身行了个礼离去。
  嬷嬷回头来,看到贤妃泪流如急雨,吓了一跳,忙问:“这是怎么了?姑娘,别怕啊,许是缘分不到呢,不行咱们给叔老爷写信,让他拿个对策出来,或从民间寻个受孕的偏方,你才二十三岁,且还有机会呢。”
  贤妃重重地甩甩头,伏案蒙头呜咽大哭起来。
  近午时的时候崇文馆散课,皇长子坐着辇回到永庆殿。贴身小内监怀里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大灰兔,皇长子一蹦一跳进了内殿,命人去寻个好看的笼子来。
  淑妃从侧殿走出来见到儿子正抱着兔子抚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色道:“谁给你的这个?”
  皇长子道:“樊城郡王家的世子,他亲手养大的,喂了三个月,我一直问他要,他还舍不得,我拿玉佩换也不肯,我拿了弩机给他才同意的。”
  淑妃大惊:“那弩机可是过生辰你父皇送的!御赐之物你敢拿来交易!换了一只畜生!”
  说着,脸色已然阴沉下来,皇长子吓了一跳,小声嘟哝:“我喜欢兔子嘛。”
  淑妃气的胸腔起伏,指着儿子:“被人算计都不知,你个不争气的!谁允许你带这畜生回来了!宫里不许养带毛的东西,谁人不知你父皇有洁癖,自来见不得畜生毛发,你偏来惹这忌讳!”
  皇长子紧紧抱住兔子躲到墙角:“猫和狗不行,兔子也不行吗?娘,求你了。”眼神里全是哀求,淑妃瞧他的样子越发气恼,想起太后的话,不由狠下了心肠,“来人,将这畜生拿到外头埋了花圃。”
  皇长子毛发悚然,哇一声咧嘴大哭起来,死死抱着兔子,活似摘心剜肉。
  宫人和内监们也不敢硬抢,淑妃心肠一下软了几分,思及前景,又把心一横,咬一咬牙,威胁道:“娘的话你也敢违逆,再放肆给你拿到膳房炖了,让你午膳吃了它。”
  皇长子猛然止住了哭声,手下一松,被内监抢了过去,小兔呜咽两声,被抱走了,皇长子死死绷着嘴,泪水撒了欢一般,望着母亲,眼神充满恨意。
  淑妃瞧着他,心下一疼,走过来摸着头顶的角角,柔声细语道:“我的儿,等你将来做了皇帝要一万只兔子也要得,天下的兔子都给你寻了来,只要你喜欢的,哪一桩不是车载斗量,要天上的星星也自有人想法子给你摘了来。”
  皇长子抽泣着流出了鼻涕:“那我什么时候能做皇帝?父皇不是皇帝吗,我做了他做什么?”
  淑妃想了想,觉着接下来的话虽大不敬,可只要能勉励儿子也是使得的,只要叮嘱他出去缄口以慎,让侍奉的内监仔细留心,想也无妨的。
  于是道:“等你十八岁及冠啊,及冠了就可以做皇帝了,你父皇会老,会生病,会晏驾,你只要勤加读书,再加倍刻苦些,像你父皇一样出类拔萃,这九五之尊的大位就是你的,娘即便拼了性命也要给你争了来,娘做不成皇后不要紧,将来一定得是独一无二的太后,一定得是最后的赢家。
  这话你只牢牢记在心里,不得与第二个人说,这是和娘的小秘密。”
  皇长子听明白了,低着头道:“可我已经很刻苦了呀,进膳在背书,睡前也在背书,晨起也在背书,还要怎么样刻苦?他们三字经和弟子规都背的磕巴,我已经会背论语了呀。”
  淑妃拍拍他的后脑:“还不够,因为你是皇帝的儿子,身份最贵重,自然要比所有人更优秀,以后你夜间晚睡半个时辰,早起半个时辰,背一遍书,再写一篇大字。”
  皇长子头低的又低,泪水流到了鼻尖。
  夜间,天色完全黑透,月亮还未升起,星河如瀚,宫廷笼罩在灯火的海洋。
  丽正殿光璀燡燡,德妃只穿了绫纱寝衣,披着发立在侧殿帐帷下,拳头抵着心口,眼睛含泪,听着配殿小儿哭声渐止,这才放下一颗心。
  海嬷嬷走出来,一头汗,德妃低声问:“睡着了?”
  海嬷嬷点点头:“饿狠了总算进了小半碗奶羹,哭吐了两口,怕是后半夜还会饿,已备了热牛乳在暖笼里,她们会照顾好的,放心罢。”
  德妃拿着帕子擦干泪,漫步出来,坐在红木几桌前,掀开大红绸布,底下是苦梨木镶金小秤、青石小碾、水貂毛小刷子、玉匙、青玉小盅,另一方格漆盒装着沉香瑞脑等,手下熟练地转动碾,磨起香料来。
  海嬷嬷端了夜宵进来,搁在一旁,德妃拿起用了些,又开始弄香。
  海嬷嬷瞧着她直皱眉,忍了半天才道:“娘娘成日顽这些东西,也不在陛下那儿花点心思,三殿下都一岁多了,你还没再次侍寝,也不着急,还大吃大喝,瞧你腰上又肥了一圈,也不紧着保养。
  人家淑妃每日要吃二两珍珠粉,日常驻颜的药汤当作饭食一般,听闻每夜用牛乳沐身,那脸蛋果然嫩的跟小姑娘似的,您就比她大一岁,可看着像大了五六岁,若哪天陛下想起您了,瞧见您这样岂不扫兴,以后可怎办?”
  德妃头也没抬,懒懒道:“我生平只两样爱好,美食和调香,他扫不扫兴的我也顾不得了,我就这么个人,改不了,爱宠幸不宠幸,再保养也不是人家如花似玉的,他来了我跪迎,不来我安之若素,我长得不美他不爱看我醒的,何必巴巴去招他碍眼。”
  海嬷嬷道:“浑说!我们娘娘花容月貌!”
  德妃噗呲一笑:“这话也就小孩子信,我几斤几两自己清楚。”
  当初四个人一起进的东宫,淑妃最美,贤妃最小,我是年龄最大,比他大了三岁,容貌也最不令他满意的,从前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不过敷衍罢了。
  这两年我也想开了,好也是一辈子,歹也是一辈子,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再失宠也是生过皇子的正一品妃,宫里无人敢怠慢,只要护好了显儿,护好了这妃位,别叫人害了我们母子,有我和显儿在一天,傅家就不算没落到底,我娘走出去应酬无人敢轻慢,几个舅舅在地方做官也无人敢欺,我就由着吃喝玩乐了此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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