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奉令行事,请你配合。
  带队的雌虫冷冷淡淡,公事公办地拿出证件,对法官和其他虫子示意:
  尊敬的法官阁下,请原谅我们的冒昧来访。鲁特普莱斯、沃德乔纳森,涉嫌窃取、刺探、收买、非法提供国家秘密、资助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活动,我们需要带走两只犯罪嫌疑虫协助调查。
  危害国家安全?!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可能!这是诬陷!诬陷!沃
  德乔纳森剧烈挣扎,他急切地看向鲁特,到此刻才真的有点慌了:鲁特你说是不是啊?我们两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鲁特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任雌虫将自己推向门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发雄虫坐在被告席后,手肘懒洋洋地撑在下颌,碧蓝的眼瞳波澜不惊地漠视着这些秘密警察们退场,全程淡漠疏离得似乎与己无关。
  庭审间内一片寂静。众虫目光集聚的中心,夏恩洛奥斯特单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来,微微一笑:
  生活总是充满意外,不是吗?
  他转身离场。
  这个时机真巧。
  皇宫某间宫殿中,金发雌虫摸着下巴,若有所悟地自语:发展急转直下,结尾大反转,真是啧啧
  喵呜~巴掌大小的猫脸从光屏后凑出,主动蹭上雌虫的的手背。它紫色的圆眼瞳巴巴地看过来,同时又喵呜了一声。
  休雷诺德抓起黑猫,抓挠了两下它的腮帮子。黑猫从他手中跃下,朝着门口奔去,脖子上的铃铛左右摇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好好好,马上马上,马上就吃饭饭。雌虫迈动脚步。黑猫跟在他的脚边,喵叫不断、谄媚之极。
  作为一个时间观念非常强的合格铲屎官,这只猫的每日三餐都被休精确到了分钟。不当值的时候,他顿顿喂食亲力亲为,现放现吃;当值的时候,他也会叮嘱下属,准时放粮、不要早也不能晚。这和其他雷打不动时间表内容一样,目的在于给小猫养成良好的作息规律,让它清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这只闯入虫帝寝宫的新住民非常聪明,第三天就明白了休的意图。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从不乱窜,也不乱叫,存在感极低。
  即使如此,虫帝伊斯米尔还是无法容忍
  为什么它还在这里?休的身后,黑发雄虫压抑着怒火,冷冰冰地质问,你竟然还给它戴了铃铛!别犯蠢了,快把那东西摘了!
  没关系陛下,这铃铛不响的,不会困扰到米尔的。
  黑猫脑袋埋在小碗里,头也不抬。金发雌虫蹲在地上,用手从它脑袋上抚蹭而下,笑眯眯地回答道。
  你竟然还给他起了名字?还是他幼生期的昵称虫帝额上青筋隐现,却没有点出后面这一点。他才不会给休任何开展话题的机会。
  和它很相称不是吗?休站起身,朝虫帝走来,脸上笑容完美无瑕,您找我?
  他陪着伊斯米尔走出这个偏僻的房间,沿着庭院走廊向宫殿主殿走去。外面还在下雨,天空一片阴沉。一阵冷风袭过,黑色发丝随风拂起。
  伊斯米尔刚觉得有点凉,一件厚实的外衣已披裹了过来,随之而来还有对方熟悉的气息清新微凉,又有一种惬虫的温暖,仿佛阳光下的海面,让政务繁忙的虫帝忽然涌上一种疲惫。
  有力坚实的手臂揽上了黑发雄虫的腰,英武刚猛的雌虫熟练地撑起对方倚上来的重量,声音不觉低柔了起来:陛下,已经这个点了,我们不如先用餐,再谈政事?
  好。靠在雌虫的怀里,走着走着,伊斯米尔突然就开始犯困。休看出他的疲累,正要提议抱他回房先睡觉再吃饭时,前方岔路交汇,有侍从经过。
  虫帝原本斜挂的姿势瞬间就不见了。伊斯米尔挺直腰杆,目不斜视地从容迈步,是雍容华贵、端庄克制的帝王姿态。
  休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后退半步,空出臣子和虫帝应有的距离。
  之后,伊斯米尔选择了在用餐时和自己的影谈正事。两虫主要谈论了普莱斯家族的叛国间谍行为。早在一个月前,成虫舞会之后两天,劳埃德克雷夫便进宫觑见了虫帝,上交了一份逻辑严密、信息量十足的调查报告。
  这份报告深入挖掘了普莱斯家族的历史背景、传承渊源,并列出了近百年来他们暗地里的一些可疑行为,同时还将近几十年,尤其是近两年来,对方一些决策和帝国政坛每次势力洗牌、国会议员选举、机构改革等变动联系了起来。
  帝国贵族去结交政坛虫子很正常。但隐含的政治立场总在变化就有点奇怪了。哪怕普莱斯是新贵族也说不过去。他们的每次支持、每次声援、每个决策,单看没问题,联系一起,就显得毫无逻辑、且自相矛盾。
  不管其到底是不是其他势力阴谋潜伏进帝国的间谍,单从劳埃德拿出的资料来看,它都很可疑。
  是以虫帝只考虑了短短半个小时,就秘密下了御令。他唤来情报局的史蒂夫萨德总负责,要求对方务必要隐秘、高效、精准地彻查此事。而今天,他的表弟夏恩洛奥斯特庭审当日,就是调查结果基本已定之时。
  那小子表现得怎么样?伊斯米尔知道休肯定不会错过这种热闹。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肉块,随口问道。
  很冷静,很出色,您应该也看看的。金发雌虫挥动刀叉,将切好的一块块牛肉放到对方盘子中,小少爷长大了。
  从他主动提出要进入洛奥斯特军团、放弃读什么艺术史然后跑去驾驶机甲来看,是懂事点了了。伊斯米尔叹了口气,但我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小子野惯了,我觉得他不会这么乖乖听话。
  休看了他一眼:我眼前就有一只改过自新、勤勉爱民的雄虫。您为什么不对别的虫,多点信心呢?
  三天以后,休就被自己打了脸。
  事实证明,虫帝陛下的直觉很对。
  小少爷不是小少爷了。但夏恩以洛奥斯特公爵名义做出的第一件决策,依旧再次让帝国社会舆论陷入一片震惊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赶了!这章公爵冒了个头
  下章正式官宣!
  小虫崽也很快就要被知晓啦!~
  第77章 新任洛奥斯特公爵 帝国荣光会再次绽放
  帝国历2309年11月30日。
  一缕曙光撕破浓黑沉厚的天幕,从缝隙中挤了出来,为帝王寝宫内某个细长塔楼抹上了一层金色。
  天刚蒙蒙亮,万物尚在酣睡,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一条缎带,蜿蜒曲折在雄伟华丽的楼阁间。重重纱幕掩映的最深处,一只白净细长的脚掌分开帘幕,缓缓地探了出来。
  床脚四周散落着被血迹污染过的床品衣物,属于此刻蜷缩在床铺一角的雌虫。他陷在混乱的睡梦中,不时发出含糊痛苦的低哼。
  距他不远处,虫帝伊斯米尔将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垂着眼帘恍若未闻,如一具玉石雕塑,在静默无声的阴影中等待着。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幽幽落下。金发褐肤的雌虫从侧门掠入,几乎一个眨眼,便半跪到了雄虫面前的冰冷石板上。
  他小心地捧起那只玉足,为其套上柔软的拖鞋,又服侍着对方起身,从一旁取过早就备好的衣物,动作熟练地揽起那一头浓密黑发,方便雄虫张开双臂、穿上衣物。
  陛下,时间还早。
  休用余光瞥了一眼床上的雌虫,眉头轻皱,又很快平复:早餐之前,您可以在莲池泡个澡。对了,另外还需要请医官为维拉尔大人看一下吗?
  他提醒着帝王,哪怕雌虫拥有自愈能力,但有些地方的伤还需要借助药物才不会留下后遗症。
  昨夜雌虫的悲鸣持续了几个小时,他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宫殿的仆从已经习以为常,脸色淡漠地如常做事。而他却没法假装若无其事。
  熊熊烈火烤灼着他的心,让他一夜难眠。
  这只新被送进宫的雌虫,在几个小时之前,还用充满渴慕的目光,远远偷看着这帝国内最尊贵无比、俊美无双的雄子。昨夜之后,这只雌虫再次面对眼前这美丽如斯的雄性时,十有八|九会充满惊恐和畏惧。
  但休知道,这持续不了多久。短则数天,长则半月,伊斯米尔便会再次抓住他的猎物,让其沉沦进另一重幽秘天地,无法自拔。
  就如他曾带给他的那般。
  虫帝拒绝了休的建议。他深邃冷冽的眉宇是早起时惯常的不耐与烦躁。这个时候他不会给任何虫施予怜悯。休明白,便没再提及,而是比往常更加小心地服侍他的帝王。
  泡完澡后,虫帝简单用了早饭。他不喜奢靡浪费,侍从端上来的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咖啡煎蛋烤面包,哪怕皇族用餐礼仪再是讲究,顶多二十分钟结束。
  此时距离定于十时开始袭爵仪式还有三个小时。伊斯米尔开始处理积攒的政务文件,休宛如影子一样陪在帝王的身侧。随着时间流逝,那自起床起一直萦绕虫帝周身的寒冷气息逐渐消去。
  一个多小时后,黑发雄虫从桌后起身,朝着更衣室走去时,突然来了句:
  还不高兴
  这没头没尾的问询仿佛只是帝王的自言自语,但不过两秒,身后便飘来一句低沉的回答:
  属下没有。
  伊斯米尔猛地止步,倏地转身。他伸手按上雌虫肩膀,逼视他的眼睛:最近这几天没碰你,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休。
  视野中,英武的雌虫平静地回看着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虫帝还是从中读出了可能连他本虫也不知晓的进一步求证。
  他的阿加雷斯,这宫宇楼阁间,他唯一完全信任的虫,是真的不高兴。因为他们之间大半个月未曾发生的肌肤之亲。也因为他又一次违背了他们之间的小小誓言。
  最近事物繁忙,我状态不好伊斯米尔完美的薄唇翕动着,吐露出轻柔的字句:
  如果换成是你,我可能会失去分寸。昨天那只,是叫维拉尔对吧?只有这一次,我不会再找他了。你放心。
  陛下不会伤害到属下的。赤色的眼瞳回望着他的雄虫,休低沉醇厚的声音回荡在两虫之间,属下只担心,您会伤害自己。
  这话如暖煦春风,瞬间拂去了虫帝周身的冷凝与寒意。伊斯米尔怔怔地看了他一会,随即倾身向前,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今天是注定忙碌的一日,洛奥斯特继承虫的袭爵仪式定在这天进行。在这之后,虫帝还要主持每年一次的荣誉授勋仪式。经过千百年的变革,如今这个仪式主要是一些荣誉头衔和勋章的授予,旨在嘉奖对帝国做出过突出贡献的虫。
  这种荣誉性的奖励和认可,是虫子们所能获得的最高社会荣誉。每年都有专门的机构负责提名,经过帝国宰相首肯后,提交给虫帝审定。颁发荣誉的盛典更是广受关注,是帝国一年一度的媒体盛会。
  劳埃德克雷夫几乎年年都在这个授勋名单上。据传闻皇族曾要给他册封男爵爵位(非贵族爵,受封后名字前会有尊称),但被不屑于与帝国蛀虫们共事的将军拒绝了。而今年,因为7月底那场震惊星际的意外,他十几年来第一次没有进入这个名单。
  上午九时,皇家大礼堂正厅,各个贵族世家的掌权者们和重要家眷们皆已到场,正在低声交谈。后厅内,虫帝伊斯米尔换上了帝王的正式礼服。
  这件礼服应雄虫要求修改简化,去除了那些繁复的装饰花边和冗余夸张的绶带,最终成品简约素净。其和缀满宝石的皇冠一同,衬托着虫帝浓密黑发下的容颜愈加华贵冰冷,威严震慑得让虫无法直视。
  在仆从和近臣的簇拥下,伊斯米尔迈上高高在上的王座。王座下方,左右两侧,站着满满当当、华服在身的帝国贵族。
  正点一到,仪式正式开始。
  书记官走出虫群,开始宣读虫帝的御令。御令句式错落,辞藻绮丽,声韵谐协。
  其回顾了洛奥斯特家族的悠久历史,感慨了和皇族的深厚感情,称赞了洛奥斯特家族军团为帝国做出的突出贡献,最后终于来到了这场仪式的重点,即洛奥斯特大公之位的袭承。
  他亲爱的表弟,洛奥斯特家仅存的唯一直系雄虫,夏恩洛奥斯特,此刻正一脸肃穆地站在大厅中央。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只雄子尚未达到法定成年年龄,并不具备袭爵的条件。但在大局之前,在帝国迫切需要洛奥斯特公爵之时,这点瑕疵无关要紧。
  夏恩今天穿着一身不同于成虫舞会时的黑色军礼服。洛奥斯特作为帝国强大军事力量的重要象征,对外需要正装出席时,家族的虫几乎都会选择军礼服。
  这是伊斯米尔第一次看到这只雄虫穿军礼服。他那头浅金色的长发垂落在肩,一贯垂落额头的刘海被发胶梳理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深邃如海的蓝眸。
  不知是否是军礼服的加成作用,小雄子不言不语站在那里时,和一贯气质大相径庭。他鼻线挺直、下颌锋利,周身气场冷冽疏离,存在感十足。
  和休说的一样,他是长大了。伊斯米尔望着金发雄虫,不由地在心底感叹。他恍惚间有种错觉,以为自己看到了尤里洛奥斯特。
  那只优秀耀眼到,就连他也会时不时感到差距和失落的雄虫。而现在,他的幼弟站在他原来站过的位置,穿着和他相似的衣服,用几乎毫无二致的气度,迎接命运齿轮扣合而下的瞬间。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交错,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同样的冬日,灰色的阴云笼罩大殿。虫群齐聚,窃窃私语搅动不安的阴影。他们望着眼前的雄虫,目光里充满观望、评估和算计。
  十二年前,弗朗茨洛奥斯特病逝。时年二十六的尤里洛奥斯特在他和菲利特亲王面前俯身下跪。
  当时那只雄虫还很年轻,但已显露出了绝对的公爵风范,举手投足无可挑剔、气场强盛到将带着容貌修改器的小皇帝对比得黯淡无光。
  尤里比他大六岁,算得上同龄虫。他们情况非常相似:都是双亲已故、旁有强力的雌虫虎视眈眈;都有庞大的家族或国家需要他们担负。
  唯一不同,洛奥斯特家是出了名的关系和睦、幸福美满;而他,在偌大寒寂的深宫中,独自一虫熬了数年,才遇到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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