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他欣喜地转过身想要道谢,却看见对方递过来另一套盔甲。
  互相帮忙。唐赫表面维持高冷形象,心里为自己找的这个好借口喝了一声彩!
  罗尔德反应慢半拍地接过盔甲,刚要答应,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小黑抢过盔甲,目光警惕地看着唐赫,我来,我来!
  唐赫心里叹气,嘴上逞强,随便,抓紧时间。
  第5章
  灯光就位!
  道具就位
  群演准备!
  开拍之前的现场真有些兵荒马乱的感觉。
  《战歌》的导演温韬以前是学历史的,后来转行进了导演圈,拍过一些纪录片,也拿过不少奖,但拍电影还是头一次,所以格外慎重,操心地也多。
  他留着两撇小胡子,大热的天也戴着顶贝雷帽,看上去很是文青,却偏偏拿着一大喇叭在片场里喊。
  道具组去哪儿了,那旗子别插那么正!
  鼓风机再调大一点!
  群演先上,李导帮忙指导一下。
  没用李导开口,唐赫直接点了几个人躺下。
  场地中央铺着很大一张防水布,上面铺满了沙石泥土,有些还专门被用水和过,这样更有泥浆的感觉。
  每个人都粗略地化了妆,脸上抹了灰和血迹,就连用剩下的猪血包也被唐赫挤了往各自的盔甲上洒了不少。
  大家伙也都不怕脏,让倒下二话不说就躺在泥浆里,有一个甚至一半的脸都埋在泥里。
  躺尸也不是看上去那不简单,不能躺的太规整,这样和体现不出战场的乱,又不能七倒八歪地倒得太分散,这样太杂会破坏镜头美感。
  所以唐赫从一进片场就开始观察几个主镜头的方位,候场的时候就开始教兄弟们怎么躺尸。
  罗尔德凑在一旁听得仔细,只恨不得有纸笔能记下来才好。
  倒是一旁的小黑不以为意地说着风凉话,有这么厉害吗?不就是随便倒倒嘛,少爷你记这个干嘛,反正你以后肯定不会演这些没有名字的路人甲乙丙。
  我再强调一遍!来了这儿我就不是少爷,既然要演戏就不能挑角色,群演,主演都是戏的组成部分,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等会就是让我让去躺在泥地里,我也
  我、我
  罗尔德大话说到一半就看见刚刚那个脸埋在泥里的男人有些呼吸困难地抬起头,嘴里大概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呸了两下,嘴里的泥水混着口水喷到旁边倒着的另一个兄弟脸上。
  他说不下去了,可能还是高估了自己对演员事业的牺牲精神,目光看向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唐赫,只祈祷等会不要让他也啃泥去。
  可让他欲哭无泪的是,所有人都要躺倒,他们这一批二三十人没一个能站着的。
  旁边的小黑急得当场就变成了炭,想去跟唐赫理论,却被罗尔德拦住了。
  只能心疼得看着自家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苦着脸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往泥地里一坐,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倒。
  旁边有好心的大哥忍不住提醒,诶,你往这儿来来,那边太远了,等会唐哥说你了。
  为了防止和别人手脚乱搭,罗尔德特意找了一块空地躺下。
  他看了看大哥扑棱着泥地,指明的那块风水宝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本来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大哥见他没动弹,也不多费口舌,心想:等会儿接受暴风雨的洗礼吧!
  谁不知道唐哥平时看着好说话,但是在片场,谁要是不听话,保准得挨批。
  却见在众人心里大公无私的唐哥给这边安排好之后,竟然什么话也没说就躺到了罗尔德身旁,还夸了一嘴,选得位置不错。
  唐赫累了半天,倒是躺在泥地里的时候最是舒坦。
  尤其是不需要扭头,余光一瞥就看见美人,简直不要太开心。
  相反,罗尔德就没那么自在了,身上沉重的盔甲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有泥水从头盔外渗透到脸颊边,他不敢张嘴,生怕吃进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双手放在胸口,尽量减少自己和泥面的接触面积。
  却听见身边传来一声轻笑,罗尔德勉强在头盔里转个了头,看向唐赫。
  你演的是战场上牺牲的将士,不是被放进棺材的修士,也不是在自家一百平米的大床上准备睡觉。唐赫好心地提醒。
  罗尔德心里嘀咕:我家的床没有一百平米,差不多只有十平米吧。
  但是他看了一眼,立刻发现了不同。
  同样是躺倒,唐赫整个人的状态还很紧绷,一手攥着分给他们的道具剑,一手捂住胸口的位置,这样的表演几乎一言既就能让人看出他是被穿胸一剑刺死的,简单直接又极具冲击力。
  那我该怎么做?罗尔德虚心求教。
  不要躺的那么正,侧过来一点,你要先想想你怎么死的?想象你的致命伤是哪里,胸口心脏还是被人抹了脖子,亦或是失血过多,不同的受伤会有不同的死法,不同的死法也会有不同的死状,自然也会有不一样的表演状态。
  罗尔德从小就喜欢表演,也上过不少表演课,但还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沉浸式教学。
  这么复杂,难道说学表演之前先学医?罗尔德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又没有完全听懂。
  演员就是这样的,每天都在换不同的身份,什么都懂一点,但什么又都不了解,这是最好的职业,也是最坏的职业。唐赫收起逗弄青涩影帝的心思,声音里多了几分怀念,不管是主角还是群演都是一样的,躺在这样的布景,就好像在做一场盛大的梦。
  罗尔德怔怔的看着唐赫,总觉得这位靠谱大哥的身上满是谜团,充满故事,不免好奇起来。
  他原本还想多问几句关于表演的事,却看见头顶的灯光亮起,又一批演员进场,耳边传来打板的声音,这一幕戏开始了!
  因为是躺着,而且演死尸只能一动不动,所以罗尔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能靠听来分辨大概事情走向。
  卡!一号位往前跑动!
  卡!左边两个倒下的姿势不对,重来!
  卡!妆发呢?这个头套怎么戴的!
  卡!拿旗子那位,你要注意你是要一直护着旗子的,不是把旗子当盾牌!
  卡!卡!卡!
  导演的嗓门越来越大,脾气也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
  罗尔德感觉在泥水里躺了有好几个小时,才总算有人过来把他们这批人喊起来休息一会。
  几乎所有人都像是被从泥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筋疲力尽地爬坐起来。
  李导走过来递给唐赫一条干毛巾,整个群演队伍也就只有唐赫分了一条,其他人只能等着自然烘干,反正也是夏天,泥水和汗水早就分不清了。
  唐赫接过毛巾道了声谢,却没有擦脸,反而就着话头问了两句,李哥,看着样子,这条戏没过?
  周围气压低地离谱,盛夏的天气都能冒冷气,一看就是戏没过。
  嗯,正常。李导点点头,还不忘安抚唐赫,不过跟你们没关系,导演虽然没夸你们,但是没骂就是夸了,刚刚可是几乎把每个组都拎出来骂了一遍。
  说道这里,李导也忍不住对唐赫刮目相看,我看刚刚上场前你都在给大家讲戏,就连躺倒的时候都一一作了示范,天分很高啊,你们刚刚演的那个死人堆绝对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真的一个!
  这也是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嘛,早点拍完早点收工,还能赶上吃宵夜。 唐赫笑了笑,接受了这个特别的夸奖。
  李导摇了摇头,露出一个难啊的表情,吃宵夜谁不想啊,但是我看悬,有一个拿旗子的戏,总导演一直满意,重来好几次了。
  也是群演?唐赫有些疑惑,按理说很少有为了群演重来好几次的。
  不是,一个塞钱进来的小配角,这场戏完了就杀青了。李导说到这些一脸不满,之前都还挺好的,就这最后一场戏,怎么也过不了。
  那个角色能加钱吗?唐赫顿了顿,忍不住问了一句。
  第6章
  等送走了李导,唐赫转身走向群演歇息的地方。
  小黑抢先一步把地上掸了掸,铺了一张报纸给罗尔德垫着,折腾了半天还觉得委屈了小少爷,皱着眉挑三拣四地埋怨着。倒
  罗尔德倒是接受良好,已经能够模仿周围的老人,蹲在角落休息了。
  唐赫走到近前,把手里的毛巾自然地递给罗尔德。
  罗尔德仰着头,他刚刚把头盔摘了,但是一头柔顺的头发这会儿早就湿透了,泥水印在脸侧,还有被头盔膈出的红痕。
  即使脸上满是污泥血迹,但是少年乌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头顶的灯光,显得晶莹透亮。
  不用开口,那表情就明显在问,肿么了?
  唐赫心里叹了口气,自己两辈子大概是没法拒绝这种可爱的男孩子了。
  我没用过,干净的。唐赫解释了一句,把毛巾盖在罗尔德的脸上,擦擦吧。
  等罗尔德拿下遮住脸的毛巾,唐赫已经走到另一边的人群里娴熟地打着招呼。
  还行吧?能坚持不?
  还要再拍一会儿,电影就是麻烦点,钱也给的多嘛。
  再忍忍吧,最多两三个小时,回去我跟婶子说保证有水洗澡。
  唐赫被手底下一帮人围着,问东问西,也幸好脑海里的记忆辅助着,让他丝毫不露怯。
  没过一会,唐赫又被人喊走了。
  以罗尔德,小黑为首的六个新人蹲在角落的另一边,和其他老人显得泾渭分明。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这边的老人没事干,就都围坐一堆聊了起来。
  诶,唐哥怎么对那小子那么好啊,你看见没,躺尸的时候跟那小子一起,刚刚还把毛巾给他了? 最先是一个瘦猴儿似的男人抱着头盔,借着余光偷瞄罗尔德那边。
  那又怎么了?照顾新人呗,你刚来的时候唐哥没照顾你?旁边的人不以为意。
  不是!我说得不是那种照顾。那瘦猴儿急了,挤眉弄眼地暗示,你们不觉得吗?之前唐哥就挺照顾小陈的,现在又是这个新人,我觉得啊,唐哥八成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这种类型?哪种类型的?小陈和这新来的,要我说不仅唐哥喜欢,剧组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醒醒吧兄弟。对方还是没明白,反而拍了拍对方。
  去去去,跟你这直男没法说。瘦猴儿翻了个白眼。
  被他怼的那人一脸莫名其妙:合着你不是男人?还是你不直?
  罗尔德拿着小黑买来的矿泉水瓶,把水浇到毛巾上,用毛巾擦了擦脸。
  一旁的小黑忍不住吐槽,这剧组还真是黑心,一瓶矿泉水卖五块钱,怎么不去抢啊!
  我包里有钱,等会拿我的钱。罗尔德闻言指了指自己的包。
  小黑连忙制止他,不用了,二少爷,罗总给我开工资了,而且我这等于打两份工,怎么能还要你的钱呢。
  罗尔德也不客气,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儿,那回去让我哥扣你点工资,反正你打两份工。
  别呀,我的小少爷,谁嫌钱多的呀。小黑哭笑不得,赶紧改口,他算是服了自家小少爷这个直肠子了。
  罗尔德哧地一笑,我逗你呢,你还当真了。
  小黑一愣,直肠子也有拐弯的时候?小少爷真的是成长了,竟然还学会开玩笑了。
  擦完脸,罗尔德也没闲着,顺带擦了一遍头盔,看着手里由白转黑的毛巾,他的心思逐渐飞远,忍不住主动开口,小黑,你说,唐哥被什么人叫走了?
  我刚刚买水的时候听人说了,好像是去给一个配角当替身,反正就是有一出戏一直过不了,导演发愁呢,他就自告奋勇去了。小黑喝了两口水,解释道。
  配角还要替身?罗尔德有些奇怪。
  可不是嘛,现在都是资本的社会了。所以我说小少爷你要是不折腾,好好呆在家里,等从戏剧学院毕业了,罗总给您砸钱直接从男主角开始,不是更省事嘛。
  小黑苦口婆心地劝啊,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些有钱人的想法,但幸好自己跟的这个,脑子不咋好,性子倒是特别软和。
  罗尔德横了小黑一眼,也不发火,还认真纠正,你这么说就明显是思想境界没到位,演员这么崇高的职业怎么能沾染铜臭呢!
  小黑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服气,什么铜臭不铜臭的,哪部戏不是靠钱砸出来的?咱们远的不说,就是说那个被您看好的唐赫,我听说他去主动去演那个什么替身就是因为给钱多!
  真的?罗尔德眼睛圆瞪,有些惊讶。
  可不是嘛,这圈子乱得很,给钱什么买不到啊,所以啊,你还是体验一下趁早回去吧小黑不放弃任何一个劝说的机会。
  罗尔德苦着脸,像是听进去了他的话,陷入了沉思。
  唐赫一直没回来,很快又有人来招呼他们去泥坑里躺着。
  罗尔德还躺回了原来的地方,这回他聪明了一点,找了一块沙包垫着,换了个倒下的方向,这样虽然姿势难度高了点,但是好歹能看见周围大致发生了什么。
  他把擦干净的头盔戴到头上,整个人深呼吸一口气,又一次以慷慨赴死的表情将自己埋进泥地里。
  小黑在不远处叹了口气,心说,你既然知道等下又要一身泥,刚刚不是白擦了嘛,还让他把那毛巾也洗干净了,不是多此一举嘛
  可惜,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什么样的主人就得走什么样的路。小黑无奈地把头盔戴上,认命地倒进泥地里。
  罗尔德半眯着眼睛,观察着周围。
  又是一声打板,他听见有人说,《战歌》第五十二场第三十三镜,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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