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节
“那是你自己的喷出来的火。”我道:“也是你自己亲手断送了你妹妹的命!自作孽,不可活!”
“你,你好狠毒!”那岳道:“你不杀我,却比杀了我还狠!”
“随你怎么想吧。”我摇了摇头,道:“就此别过。”
说罢,我扭头要走。
“陈归尘!”阵大协巴。
那岳在我背后狂吼一声:“陈归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传来,接着便再无声息。
我心中一动,不由得扭过头去看,只见那岳趴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已经不能再动了。
他的嘴角,正缓缓的往外溢出血沫。
这个异五行火堂的堂主,终究还是无法继续活下去,他咬舌自尽了。
我看着这山洞中的一片狼藉,看着那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心中突然一阵绝望。
对人性的绝望。
为什么,他们明明知道自己是恶的,还要继续为恶下去?
难道作恶能带给他们欢乐?
为什么,他们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还要一直错下去,甚至到死的时候也不悔改,甚至宁愿死,也不愿意改正?
我所能做的,好人所能做的,只能是以杀止杀了吗?
我突然感觉很累。
“归尘哥!”
我听见邵薇的声音,在山洞之外呼唤起来。
“归尘哥!”
邵薇在外面等着,应该是等不及了。
“走吧。”
古朔月抱着池农说道。
“好,走吧。”我呆呆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到洞口处,那里还在燃烧着火焰,那岳弄出来的火焰--那岳死了,邪火却仍旧在燃烧。
我一掌挥出,那火焰迎着掌风,立时扑灭。
邵薇就站在洞口处,看见了我们,又惊又喜,道:“归尘哥,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火堂,覆灭了。”
“农哥,农哥这是怎么了?”邵薇看见池农人事不省的被古朔月抱着。
“他被那欣的人皮鼓声给震晕了。”我说了一句,然后走到池农身旁,手掌在池农的两侧太阳穴上按动了片刻,内息源源而入,流转血脉,冲破泥丸宫,但听得池农闷哼一声,眼皮动了一下,已经是悠悠醒了过来。
“都,都解决了?”池农呆呆的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道:“解决了。”
“那个娘儿们的鼓声真是邪门!”池农骂了一句,然后揉揉自己的脑门,道:“刚才,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一样--那娘儿们呢?”
“死了。”我道。
“死了?”池农一愣,看着我道:“被你杀了?”
“不是。”我道:“那岳用无名火喷我,却喷到了那欣的身上,那欣因此被烧死。”
“啊?”池农又是一怔,道:“那岳呢?”
“自杀了。”我道:“我打碎了他的琵琶骨,他自杀了。”
“也好。”池农愣了片刻,然后点点头,道:“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朔月,你还不放我下来,抱着我很舒服吗?”
古朔月哼了一声,然后一松手,把池农丢了出去。
邵薇看着我的脸色,道:“归尘哥,你怎么了?看起来,不是特别高兴?”
“他的心太软。”古朔月道:“杀杀人者,以杀止杀,本无大谬。你不必怜惜他们的命。”
“对啊。”池农道:“铮子,这些都是坏人,死了就死了,不用愧疚,更不用怜惜。”
“我不是在怜惜他们的命。”我苦笑一声,道:“我是在怜惜自己,在怜惜咱们。”
“嗯?”三人都是一怔,邵薇道:“归尘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道:“古往今来,谁是以杀人成就大名的?”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默然。
我又问道:“古往今来,又有谁杀人杀的最多?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被称为杀神,最终逼得自尽而亡;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军,被称为霸王,最终逼得自尽而亡;常遇春一生杀人无算,四十岁时眉毛无故脱落,暴毙身亡!那些名将,伍子胥、吴起、韩信、周亚夫、关羽、张飞……哪一个落了好下场?杀人,也是在杀自己啊……诸葛亮火烧蛮兵时,曾感慨道,我虽然是为了国家社稷不得不如此,可必定要损阴德,要折寿命。前车之鉴犹在,覆辙重蹈,如何心情能好?”
第十七章 埋伏
我甚至想到了德叔,义兄曾说过,德叔心狠手辣,心性刻薄,虽然不是恶人,却也损阴德太甚,终会折寿。
而德叔的结局,最终也应验了义兄说法的正确性。
每杀一人,便给自己增加一道戾气,杀心也会越来越重,到头来,害的终究还是自己。
我也想快意恩仇,想杀伐果断,看见坏人,看见恶人,看见歹徒,一个不顺,就立即屠戮过去,割人头如同割韭菜……
可是杀人之后呢?
真的快活吗?
杀杀杀,只有那些没有杀过人的人,才会高声呼喊,杀了他,杀了他!
那些真正手上染过鲜血的人,心中是何等的悲哀和凄凉,又有谁能知道?
那些从战场上归来的幸存者,每当午夜深刻,从惨绝人寰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时,他们的恐慌,又有谁能体会?
对付火堂上下,如果我一上来就施展辣手,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或许根本用不着等到现在,火堂早就完全覆灭了!
可如果那样的话,我这个双手染尽鲜血的人,跟恶魔有什么区别?
有人说,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你不杀他们,他们出去之后,会继续害人!
那我废了他们的道行,一样可以达到止杀的目的,又为何非要亲自取人性命呢?
我不杀人,不是我妇人之仁,是我不愿意。
我那一番话说得三人都长久默然。
“唉……”邵薇突然悠悠说道:“我现在才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元方哥哥不是杀人最多的那个,却成了本事最高的那个。杀人让人害怕,饶恕才能让人尊敬。”
池农也叹了一口气,道:“铮子,你入相很晚,进入玄门术界不过是两三年的功夫,可是你想的比我们都多。我不及你。”
“弘道伯父的六相全功,已经是天下无双了。”我道:“可是弘道伯父却有一句话更让我敬佩他,他说我陈弘道义不杀人!他这几十年来,行走五湖,浪迹天涯,杀的人,恐怕还不到一只手上的手指头数吧?”
“是。”池农道:“所以他也要求大傻成这么做。”
“归尘哥,以后我们都听你的,能不杀生就不杀生,其实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的。”邵薇笑了笑,道:“今天,这些人的死伤,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所以你也就不用再这么颓然了,你又不是嗜杀的人。”
“对于穷凶极恶之辈,恶贯满盈之辈,逼不得已可杀!”古朔月道:“不存杀心即可!”
“对。”我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三人都能理解我,我的心胸顿时也豁然开朗。
池农却忽然说道:“这里面的火堂弟子该怎么办?要不一把火烧了算了?”
我一怔,却听池农“哈哈”笑道:“我开玩笑呢,我知道还有许多人是活着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医者父母心,哪里会这么残忍呢?”
我擦了一把汗,道:“这里面的火堂弟子确实基本上都还活着,农哥,你用你的医术废掉他们的道行算了,我出去待一会儿。”
“放心吧,交给我了。”池农道:“刚才没能让我大显身手,现在,怎么说也得让我表现一番,你们出去吧。”
我们三人走了出去,留下池农在山洞中。
在外面呼吸了片刻清新的空气,心情更加好转。
邵薇道:“这一天,倒是没有再见到有别的术界中人前来。”
“想必是那些被咱们饶命的金堂弟子宣传的后果。”我笑道:“当初放他们走,让他们提醒后来者,看来真是做对了。”
“嗯!”邵薇点点头,道:“只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咱们就灭掉了一个堂口,照这种速度下去,异五行很快就能被咱们灭掉了!”
我道:“不能大意,更不能骄傲。金满堂回归金堂之后,火堂的实力在异五行中,基本上就垫底了,可以算作是最弱的一支。但是刚才在打斗中,依旧是险象环生!所以,对付其余四个堂口,绝不能掉以轻心!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
邵薇道:“木堂没了杨天,死了杨玄,杨姐姐带走了大部分灵物,几个副堂主里,季茉被俘,安木主独木难支,基本上算是有名无实了吧?他们才是最弱的一支。”
我道:“杨玄的死讯已经被异五行所知,我死后复生,也被异五行获悉了。接下来的路,依旧很难走。”
“怕他什么?”邵薇道:“只要异五行的总教主不出来为难咱们,异五行的五大堂口各自为战,咱们各个击破,还是有希望歼灭他们的。说来也是奇怪,异五行的总教主直到现在还不露面,是什么意思?”
“青冥子啊,他三年前受了重伤。”我道:“估计是想出来,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这样,才有了咱们的活路啊。”
“青冥子?”邵薇一愣,道:“归尘哥,你已经知道异五行的教主是谁了?”
“谁啊?!”池农从山洞中走了出来,抓住了邵薇的话尾巴,立即就问。
“是在阴间获悉的有关他的消息。”我道:“农哥,过来歇会儿,吃点东西,喝点东西,我给你们讲讲青冥子的事情,然后咱们继续上路。”
“嘿!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早就饿了!”池农兴奋道:“看看我拿的这是什么?”
我看见池农的口袋里、怀里都是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手里也捧着大包小包的,仔细一看,竟然都是些包装好的烧鸡、烤鹅、牛肉、驴肉……我不由得惊愕道:“农哥,你怎么弄的钵满盆满的?”
“对啊。”邵薇道:“归尘哥是让你废掉那些人的道行,不是让你去打劫的。”
“什么打劫啊!”池农白了邵薇一眼,然后笑嘻嘻道:“这是咱缴获的火堂战利品!这帮家伙,真会享福,在山洞里藏了不少的吃喝用度……幸亏我没有一把火给山洞烧掉。来,铮子,啃个鸡腿!”
“不用,不用,你们吃。”我笑道:“我现在几乎感觉不到饥饿,给我点水喝就行了。”
“唉……”池农摇摇头,道:“境界高了就是不一样,都不吃鸡腿了--朔月,来,你啃一个。”
“滚!”
古朔月瞪了池农一眼。
池农再次摇摇头,叹息道:“又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薇薇,来吧,只有咱们俩恶俗。来,吃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