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相逢不欢
天堑横于面前，勇者无畏渡之！
这片混浊而汹涌的大海对面，就是自己族人所在之地，就是妖族复兴希望之地！
蜉蝣圣山，妖族大圣！多么令人激动而兴奋。
而更让她思念与期许的，是心中所思念的亲人故友！
“灵雅，灵萱-----等着我！”
“柳知返，看见我会不会很惊讶！”她尚不知柳知返此时亦然正在穆兰之海上乘蛟横渡！亦不知狐灵雅已成大妖之体，视穆兰天堑与无物！
白衣女子凌厉悬崖之巅，远望苍茫大海尽头，海天相接一线之处，有一片白浪滚滚而来！
山高风劲，吹动她白衣猎猎作响，轻纱飞扬，遮掩女子玲珑玉体，一层纯白的光晕笼罩在她身上，好像披了一抹晨曦的霞光。
她深深吸了口气，微微闭上眼张开了双臂，她眉心一点白光微微发亮，豪光微渺几不可见，却让她带着一抹仙气以至于卓尔不群。
女子身后站着一个面色白皙，神情呆滞的年轻女人，她双手垂下，眼神空洞，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人偶，只能偶尔对外界做出一些基本的反应，比如进食，比如排泄，比如趋利避害，然而她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快乐没有痛苦，没有哭也没有笑。
她好像一个无心之人！
“你也想见他是不是？”白衣女子笑问身后人偶般的女子。
女子自然无所回答！
“我知道你定然还记得他！他看见你以后，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神情！”白衣女子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眉心处从上向下轻轻一抹，一道白光从她眉心处随着她的手指钻了出来。
光芒闪烁之间，一柄玉白色长剑随风而长横在了她的面前，白衣女人牵住身后女子的手跳上长剑，光华闪烁之间，身影眨眼间消失在穆兰海混濛的海雾之中。
重逢自然是让人愉悦的，尤其那人乃是心中所想所念，尤其是当那人在生死劫难中安然渡过，并没有被命途难测所击倒。
然而让人不悦的是他身边有另一个女人，一个自己所不认识的年轻女人！
狐灵雅的目光在苏婉身上扫了两眼，从她和柳知返之间的距离来看，他们两个似乎关系不深，而且那女子依然是完璧之身，灵雅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心想柳知返总算没做出对不起司徒二小姐的事情。
只是自己为什么要操心这个？
她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让狐灵雅欣慰的是，柳知返并没有因为司徒月婵的死而自暴自弃，或者哀大莫过心死，他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冷冰冰，呆傻傻，阴鸷鸷，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脸上有一道从下眼睑一直到嘴角的长长疤痕，那双眼睛依然有些呆滞，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这张脸称不上英俊也算不上清秀，不管怎么仔细看也看不出清秀或者耐看，‘他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长相呢！’灵雅心里默默嘀咕着。
曾有好事之徒取笑柳知返的长相，说司徒家二小姐看上了他完全是因为司徒月婵是个瞎子！
但狐灵雅却觉得这张脸看着挺顺眼，她仔细盯着柳知返的脸，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短短两三年的功夫，他怎么瘦成了这样！
他几乎瘦的皮包骨头，那张本就显得苍白的脸更像一颗骷髅蒙了一层白皮！然而尽管消瘦苍白，但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却越发地深沉凝重。
灵雅往他身后那口青铜古棺上瞄了瞄，眼神微微一变，她猜也猜得到那里面装着的是谁！
他果然将司徒月婵的尸体背在了身上！天天背着个死人，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柳知返干得出来。
“柳知返，好久不见了！你回来啦！”灵雅笑道。
柳知返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狐灵雅一眼，“你的妖力已经到了让我感到警惕的地步！和当年老狐爷相比也差不了太多，灵雅，你已经是一只大妖了。”
狐灵雅脸微微一红，低头笑道，“也没有----”
“他们两个就是四方妖王之二？”柳知返看着负天大鹏和翻海蛟魔王，目光不善。
二妖好似侍卫般站在狐灵雅身后，蛟魔王背着双手脸色冰冷阴沉，大鹏王则满脸不屑聊赖地左顾右盼，偶尔眼睛偷偷瞄一眼柳知返，眼珠子乱转。
“不错，本王就是北海妖王翻海蛟魔王，你这小子就是柳知返吗？见到我家主上为何不拜？”蛟魔王冷冰冰说道。
柳知返笑了笑，躲在他背后的苏婉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蛟魔王的脑门儿，眼神中带着善意的提醒，他额头上被柳知返砍得那一刀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虽然化作人形却也并未除去，好似在脑门儿上又多出一只眼睛。
蛟魔王顿时眼珠子一瞪，绿脸发黑，瞪着苏婉绿色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苏婉毫不畏惧地吐出舌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灵雅斥道，“蛟魔王，不得无礼！”
蛟魔王收敛了身上的凶气，冷冷瞪了眼柳知返，又退回了狐灵雅身后。
柳知返问道，“你不在蜉蝣山修炼妖法，来这穆兰海上做什么，你身后这条青蛟为何无缘无故攻击大荒蛟？”
灵雅说道，“我们并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们来这里本来是要将它带回蜉蝣山的，不过既然你已经降服了它，那我却也省事，你直接将它带回去吧！”
“知返，那些人是什么人？”灵雅见柳知返身后不少人站在三首蛟的背脊上，便开口问道。
“是西极洲的一些修士，无处可去便投入罗刹峰，我要将他们带去蜉蝣山！”
“哦，如此甚好，他们虽然修为不如罗刹峰的人，但却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灵雅笑道，身后的负天大鹏却阴阳怪气地嘿嘿一笑。
语气悠悠道，“柳掌门真是做得好打算，你们人类是万物之灵，得天独厚，几十年修为便能有所成，反观我们妖族，修行了几千年的大妖有时还不如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偏偏你们人类生起孩子了比猴子还快，这些人到了蜉蝣山，不出三代，恐怕蜉蝣山就没我们妖族的位置了-----”
灵雅脸一沉，狠狠瞪了他一眼，负天大鹏却说道，“主上，我大鹏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天日可鉴，这话就算你不喜欢听也依然要说，蜉蝣山可是咱们妖族的圣山，我听说妖族大圣最是厌憎人类，要是妖圣她老人家英灵有应，知道自己的躯骸中竟然被人类占据，不知会不会骂我们这些后裔妖族不肖无能！”
灵雅很是尴尬，虽然明知道负天大鹏这话说地一点儿没错，但她又能怎么办？真将罗刹峰赶出去？且不说自己良心这一关她过不去，就算她狠下心来不惜与柳知返决裂，难道罗刹峰的人是她说赶走就赶走的？
“知返，你别听他胡说----”
柳知返原本带着淡淡微笑的脸立刻就阴沉了下去，重逢的喜悦一扫而空！他拉下脸来，甚至没有顾及灵雅还在这里。
他直接说道，“灵雅，这话是你让他说的？”
“没有！不是我！”灵雅急忙摇头否认！
柳知返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一抹寒光，“灵雅，我了解你，也知道你的为人，但既然你现在是妖族之主，那我也只能对你把话讲明！”
他将手中饕餮刀插进三首蛟的鳞甲缝隙中，沉声说道，“蜉蝣山当初叫荒川阴死地，入口有四只先古大妖尸骸镇守，是我击败了它们打开了蜉蝣山的门户！这你没忘吧？”
灵雅深深低下头。
“西国穆兰氏率军第一次攻打蜉蝣山，是我去了西皇城杀了穆兰神玄和穆兰皇族，解了蜉蝣山第一次为难！”
“几年前四方妖王率领天下众妖争夺妖族圣山，是司徒暮影带着我罗刹峰门人降服了这些大妖小怪！”
“你能有现在的妖力，也是我降服了狐祖慕白的残魂，它才能将狐祖传承传给了你！”
灵雅脸又红又白，紧紧咬着嘴唇，手攥紧了。但柳知返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当初你苍鹭山狐族和罗刹峰在蜉蝣山妖圣腹中订立盟约，罗刹峰为你狐族抵挡外敌攻伐，作为交换你狐族要将妖族圣山作为我罗刹峰的山门所在，难道现在你的力量强大了，成了天下妖族共主便忘了当初的盟约？”
“狐灵雅，我希望你记住一点，我柳知返对你有恩！但我从未想过要你报答我什么，恩情这种事情，本就像风中之尘，说散也就散了！但我罗刹峰屹立天下修行界从来靠的也不是讲道理将恩情，而是实力，我不管是你的命令也好，还是你手下那些人自作主张，想要将人类从蜉蝣山赶出去！就算妖圣复活，她也得问问我的意见！”
说罢柳知返一掌拍在三首蛟的脑袋上，蛟龙长嘶一声，往西国方向游去。
狐灵雅眼圈儿红红的，冲他背影喊道，“我没有要赶走你们，你不能这么说我！柳知返，你站住！”
负天大鹏有种阴谋得逞般的快意，他嘿嘿笑道，“主上，如此无情无义的人类，你何必在意他？他既然对你如此无礼，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将人类一举赶出蜉蝣山！”
“你闭嘴！”狐灵雅冲负天大鹏喊道，“别以为你们几个功劳大，我就不会杀了你们！这种事情要是再发生第二次，我就夺走你的妖元，撕烂你的魂魄！”
负天大鹏脸上笑意尽数褪去，他感觉到灵雅身上的杀意，她的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海风垂着柳知返的头发，他眼神望着前方一片呆滞！
苏婉小心翼翼地看着柳知返的侧脸，轻声道，“难得一场重逢，你刚刚的话说得也太重了！”
“哦，是么？”
“同样作为女人，我看得出她绝对没有想要对你不利的想法，再说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等于将她往外推吗？”
柳知返皱起眉头来，对苏婉说道，“狐灵雅不是一个果断狠辣的人，论心机她怎么也不会是那几只妖王的对手，再这样下去，迟早她会成为那四只妖王的傀儡，我刚刚说那些话只是给她提个醒，另外----我的确很生气！”
“为什么？”
“她让我失望！她并没有认识到现在蜉蝣山妖族和罗刹峰修士一触即发的矛盾。”
“那你不怕她因爱成恨就此恨上了你？”
柳知返笑了笑，“灵雅又不是司徒氏的女人，没那么记仇！”
苏婉偷偷撇了撇嘴，“女人就是女人，被心上人说了那么重的话，不记仇就怪了！爱之深恨之切呀----”
见柳知返没再说话，苏婉挑眉看了看他，忽然抿嘴露出一个微笑来，低声道，“柳大哥----你呢，对女人从来都是不假颜色，美艳的也好，清纯的也罢，你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脸加上死鱼眼，我可没见过你对哪个女人这么生气过！”
“当年那个绯云女不干不净，和别的男人昏天黑地的，你那么护着她她却还要害你，你生气吗？”
柳知返摇摇头。
“为什么？”
“无关紧要，她纯洁不纯洁，自爱不自爱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想过和她在一起！她也没能力真的害了我！”
当年绯云女数次受柳知返救命之恩，却心中对他恨意难平，真正的原因不是她天生下贱，不是她天生喜欢恩将仇报，而是因为柳知返不管怎么护着她，在他的眼里却从来都没有自己的影子，他心里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位置留给自己，他拼死保护自己，仿佛只是因为某种野兽般的本能，而无关于任何感情！
苏婉眯眼笑问道，“那为什么狐灵雅有一点儿让你觉得背叛了的意思，你就这么生气呀，难道，你-----”
“没有！”柳知返冷冰冰地结束了对话，坐到三首蛟的鼻子上擦拭他的大刀。
苏婉撅起嘴哼了一声，“我跟你说你做的什么事我都记着账呢，小心以后我将这些事告诉司徒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