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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唔,千溯却道,我长大之后……呃,长坏了。这还真是让我惭愧了好一阵的。
  正预备绕个路上去同她打个招呼,却见城墙上落灵儿撒娇式的抱住另一个冷艳的女子,摇晃着肩,央求般的拖长调唤了一声,“姐姐。”
  我脚步稍止,第一个念头是,咦?她姐姐又要她了么?
  而灵儿姐姐不过对之皱了皱眉,眸间是实打实的严肃冷厉。落灵儿给那眼光一扫,便无声嘟囔着安静了,松开手,撇着嘴站与一边。等着她姐姐同一个身披银甲,气质不凡的男子交谈。
  想是等得无聊,她晃晃袖子,随意的侧身,眼光扫落人群,竟是携着一份我前所未见的桀骜与漠然。
  我心中一凛,不自觉的转身,避让开那一道目光。
  可终究是晚了些。
  落灵儿径直从城墙上飞身而下,声音清脆,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甜甜唤了我一句,姐姐。
  满城的目光,就这般随着灵儿一路落在我的身上。我彼时正叼着根冰糖葫芦,想了想,缓缓松开咬着冰糖葫芦的嘴,抹掉嘴边的口水,才道,“嗳,在呢。”
  落灵儿径直扑进我的怀里,将我撞得胸口一疼,冰糖葫芦都险些被甩掉了去。
  “多年不见了,我好生想你~”
  她这一下将我扣得紧,竟至于叫我一时未能挣开去,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身边众魔忽然涌起一阵惊呼,低着头皆走散了。
  我抬眼,才见那本该办着正事的灵儿姐姐莲步轻摇,到了我的面前,那气质铠甲青年被放置一边。
  其一张高傲艳丽的面容之上含了几分亲切的笑,“你便是灵儿常道的那个姐姐么,我是灵儿的亲姐姐,落玉。”
  落玉,人道蛇蝎美人的落玉。
  难怪,难怪她会丢弃灵儿。
  我一手安抚的拍拍灵儿的肩,一面与之言简意赅道,“唔,我是蔚叶。”
  落玉抿唇一笑,不明所以的上前来执起我的手,俯身时在我耳边轻声道,“灵儿认你做姐姐,我自也认你做妹妹,咱们一家人便不要如此兜兜绕绕。“似是刻意的停顿,将我一颗心吊着,”你的哥哥千溯,近来可还好?”
  ☆、第38章 承诺
  落玉仗着身高的优势,一手搭在我肩上,加之灵儿熊抱住我,我便只能一动不动的,由她在我耳边说完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末了,等她故作高深,静待我反应之时,开朗笑着,“原来灵儿姐姐你攀亲托熟都能做得如此直接,倒是我始料未及的。说咱两是亲人之前,好歹还需说两句寒暄不是?”至于后头的那一句,只当并无所谓的略了去,将矛头直指落玉,转移注意。
  落玉面容之上的和气一瞬僵硬。
  静在一边的灵儿忽而晃了晃我的手,惊讶道,“什么?姐姐,你竟是千溯魔尊的妹妹?我上回见到来接你的,就是千溯魔尊么?“
  我也惊讶,”你们这早已一心认定,随后语气奇怪来反问我的行为,委实是叫人捉摸不透。”嘿嘿笑两声,“我不过上街来走一遭,啃个冰糖葫芦,平白就成了千溯魔尊的妹妹,到底是走了哪番的好运?”
  灵儿环着我笑意不改,手臂却无端的紧了紧,勒得我略疼。
  “呵呵,原是我认错了。”落玉温和笑着,“我见你眉眼之中同千溯魔尊七分相似,又听闻魔尊藏了个妹妹的消息……哈哈,蔚叶妹妹莫要介怀。只是既然咱们撞见,灵儿待你又亲切,不妨来咱们府邸游玩一趟?“
  我瞅眼满脸期待的灵儿,复又看眼天色,才悠悠道,”将要入暮了,我家有门禁,今个怕是不行。只是我诚心想同灵儿多待一会,灵儿姐姐不妨你将府上住址予我,我改日定当趁早去上门拜访,如何?”
  落玉敛眸凝了我良久,随即捂嘴咯咯的娇笑起来,“我曾听灵儿道,她那认的姐姐待人亲切又爽朗,是个白纸般的女孩儿,哪知你年纪不大,戒心却不小么?”摸了摸灵儿的头,将她从我身边带开些,面色淡了些,“蔚叶妹妹既然戒备我们,那我也不做勉强,往后有缘再见吧。”
  灵儿似是有些慌张,在她姐姐怀中锲而不舍的拉着我的袖子,又可怜兮兮的转头去求她那冷了面的亲姐姐,”姐姐你别生气啊,蔚姐姐定当不是这个意思的,她说家里有门禁,该不是个借口,我……“
  我道,”自然不是借口。不过灵儿你还是乖乖同你姐姐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
  “……”
  我咬一口终于能够得着的冰糖葫芦,缓声道,“咱们方向好像不一致,我便先行一步了。”
  ……
  回家之后,我原原本本的将事情复述给千溯听了,趴在书桌旁边,捻了个水果吃了,再添一句,”灵儿姐姐落玉不就是占据飘渺谷一带的魔主么,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来这?“
  千溯将我的袖口从砚台边拎开些,淡声道,“你句句直指落玉,对你那灵儿妹妹便没什么可说的么?“
  我专心致志嚼着苹果,并不作声。
  “我晓得你在意她,难得你有个上心之人,我也不会刻意与之为难,只不过需得你应我一点。”千溯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不能不顾后果逞英雄,发生若之前一般的事。”
  我给他指尖戳得站不稳,脑袋晃了晃,复才听得他继而道,”若你能护好自己,我便不会伤害灵儿她一族。近来听闻不少有人暗中打听你消息的事,其中便有落玉。”
  我抱着头,满心欢喜的傻笑着,应了。
  落玉的飘渺谷正是我们领地的边缘之处,我曾不止一次的听到有人同千溯进谏道,要收下着一块灵力充沛的富饶之地。
  千溯每回都不过沉默,并未明确表过态。我过往以为魔主势力纵不足为惧,可同落玉有过牵扯的领主不少,免不得会拉上些隐藏的实力,千溯顾虑这些才迟迟未能动手。怎知他竟是思虑我一份友谊来之不易,是不愿让我同灵儿成了宿敌才刻意如此……
  再次同灵儿相遇之际,我俩相互的戒备试探,的确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的伤心。但只要千溯愿意相安无事,那一切问题自然不攻而破。
  我一面想,一面心里乐开了花。飘飘然的上了前,飘飘然的爬上千溯的腿,飘飘然的将之紧抱着,头枕着他的肩,不动了。
  千溯先是无动于衷的看了半晌的文书,好一阵后才终是低首,有些莫名的瞧着我,“怎么了?”
  我缩手缩脚的蜷在他的怀抱,蹭了蹭, “唔,就是想抱一下……”
  自我小天劫过后,平素千溯忙的时候,我便甚少再这么窝在他怀里睡觉了,因为即便是披了麾衣还是会给人一眼瞧出来。
  千溯未有回音,就是默认了。我心满意足,一觉到天亮。
  我记得我彼时在梦中亦在感慨,怎么就走了大运,摊上了千溯这么个好哥哥,生生笑醒几回。而后给不堪其烦的千溯一手丢到床下头去,滚在地上睡了一夜。
  ……
  随后我潜心修行半年,一直未出过“月下泉”。
  脚步轻快的往千溯的书房赶时,正见一名披戴着连帽灰袍的男子若幽灵一般的从门边晃出,轻飘飘的经过我时点头打了声招呼,随后便入了门。
  我想既然是‘灰影‘来送情报,便乖乖的坐在阶梯边,等着千溯忙完了再进去。
  怎知透过洞开的窗,我清晰听见的一句话,说的是,“尊上,飘渺谷势力已被根除,临颍等人正在驻守……“
  我脑中霎时轰然,一片空白。
  千溯该也知道我就在门外,不过寥寥同‘灰影’道了几句话后,便让之先行离开。
  我一声没吭的瞧灰影轻飘飘的从身边经过,呆坐着。
  千溯自门内走出来,含笑坐在我身侧,像是什么都未有发生过一般,风轻云淡,摸了摸我的头,”唔,半年未见,你的修为委实精进不少。在‘月下泉’闷了许久,可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我猛然抬头,望进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啪“的拍开千溯的手,面无表情的起身,朝后连退了两步,”你既然不打算放过灵儿,又何必拿那些话来敷衍我?”大抵是因为头回同千溯如此回话,说了两句之后,鼻子莫名有些发酸,喉咙更是哽得厉害,抖着声音道,“我从前,从前从未奢想过会同灵儿再与从前一样,不带对立立场的相处,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若不是你同我说,我纵然会有些伤心,也总好过当下的背弃感!你若不能兑现,为什么要承诺,骗子!骗子!”
  ☆、第39章 舍弃
  我期盼着千溯能给我至少一句不算敷衍的解释。
  可他一句话也未能回我,只是一双眸前所未有的黯淡,瞅着我时似笑非笑。
  我瞧着他那份掺着几分晦涩的笑,汹涌而出的愤怒便像是猛然被泼了一遭冰水,徒然静在原地,凝结梗在心头,愈发的难受。
  气力像是抽空了一般,连生气都省了,抹了抹泪,静了半晌才恢复了呼吸的平稳,“我不是故意要大声吼你的,刚才是在气头上……”一顿,眼泪却淌得更凶,心底一阵阵的疼得紧。
  抽噎两声,“我现在心情不大好,我要回去睡觉。”
  千溯终于开口,淡淡应一句, “恩。”
  ……
  离开的时候,我一直在抹眼泪,视野之内朦胧的一片,弄不清楚自己是朝什么方向在走。
  回去之后,便是趴在床上,头疼欲裂。
  平素格外照顾我的侍女小泉上前,见我捂在枕中,满头大汗。轻轻替我扇着风,小声宽慰道,“占据飘缈谷不过昨日之事,并未有消息过来道其魔主已经陨落,小主上何必如此悲观,即便现在去央求千溯魔尊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我怎么会去央求他?
  同飘渺谷对立一事已成现实,我去央求,只不过是让他为难罢了。
  作为累赘的拖累的千溯这么些年,我怎可能再说出如此任性的话语来。
  犹记得多年前,我在某处深渊的峭壁之上救下一个几乎不成人形之人,离开之际他赠与我三滴至纯精血护我心脉,我想他分明已经负伤累累,又何必再为了着急感激而再伤自己三分。
  而他则以断了骨的手把玩着我给他镇痛的冰玉,不急不缓同我道,“若未能为讨命付出代价,又怎能证明自个还活着。”末了,朝我一笑,”不过你比及旁人倒是幸运很多,丫头,你要听你哥哥的话。”
  人道魔界是个泯灭人性的残酷之地,尤其是上古的那一战。
  我知道我朝千溯发火的缘由,因为从听见飘缈谷出事的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放弃灵儿了。
  如此彻底的偏心,干脆的认命,让我有种罪恶感,便好似是我生生夺走了灵儿的生机,亦有在那一瞬间认清自己本性凉薄的恐惧。
  可斩草要除根,不然祸患无穷。这个,我还是懂的。
  此后的三日,我一直呆在房中并不出门,不打听也不听外遭的消息。
  那时侍奉千溯的小瓶子坚持不懈的敲了我三日的门,让我出去透透气,可我终于肯开门时,她却是满面泪光的垂下头,也不道旁的事,支支吾吾的告诉我,千溯这段时间身子不好,很不好,昨个还咳出了血。
  可我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却不过懒懒卧在床榻之上,偏首朝我时,面色微微苍白,含笑问我,”气可是消了?”
  我扑上前去,听着他不同寻常的心跳,沉沉道了句恩。
  启悟告诉我,千溯快要渡劫,如此境况怕是要染上心魔。
  若当真是心魔,又该怎么办才好?听他们说,心魔是没法治的。
  ……
  飘渺谷地域不算宽广,但胜在灵力充沛,战场后的清扫也基本完成之后,便有不少墙头草,闻风而来。千溯为了接待,特地在飘缈谷的新居设下一宴。
  我知道千溯向来不将那些所谓的‘附庸’放在眼里,他宴请的正主是谁,我亦躲在屏风后偷偷瞧过一眼,却正是那日高城之上同落玉交谈的银甲男子。
  我想守着千溯,免得他醉酒之后难受,而他向来不喜欢旁人近身,遂最好是我扶着他回房。
  背靠着厅堂,我同千溯只有一屏风之隔,陆陆续续听到了些占据飘渺谷的详情,回想起灵儿月牙儿似的眼,心中痛楚尤盛。
  这一宴,进行到了半夜,我朦朦胧胧有些打瞌睡,算着推杯换盏的次数,也感知千溯他估摸的确是有些醉了。
  意识模糊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同我道,别在这睡了,会着凉。
  我睁眼,瞧见小泉略焦躁的眸,听得她犹豫复犹豫之后,在我耳畔小声道,“有件事,需得同小主上禀告,所以,小主上能不能屈尊同我走一趟?”
  我听着外面的丝竹声,和不绝于耳的杯盏交错、谈笑声,拍了拍衣袖的起身,“只需一会的话,好吧。”
  小泉将我带到一处无人的亭阁,一路神色紧张的左右张望着,像是有人揪着她的魂魄,让其如此的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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