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保镖立刻站了起来。
  斯成仍然稳稳地扶住椅子,站在我的身后,只是声音沉了下去,带了怒火,冷酷得像寒冰:“您半夜把我家姑娘的车和人都弄伤了,我都忍下了,欧天,你以为我想插手你那点破家务事?”
  欧老爷子不再说话,径自站了起来:“法庭见吧。”
  斯成点点头说:“再见,天叔。”
  一群黑衣人拥簇着那个灰衫男人走出了咖啡馆,上了外面的车,几台车迅速地开走了。
  邹瑞替他拉开了椅子,斯成在我身边坐下:“不害怕吧?”
  我笑笑:“怕什么,你一流的侍卫大人在呢。”
  斯成说:“谁?”
  我指了指邹瑞,笑出了声。
  斯成也明白了:“胆子越来越大了。”
  咖啡馆内又想起来轻柔和缓和钢琴声。
  我心里感觉有事发生:“怎么回事?”
  斯成告诉我:“欧宝升醒了,今天。”
  我一听到,立刻打起了精神:“然后呢?”
  斯成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给他带了点他老爹要杀人的消息,他以死跟他老头抗议,好像要撤销对邱小语的起诉,自己把管子全拔了,差点又救不活。”
  我却怔住了一秒,这胡闹荒唐的宝少爷还有点儿真心。
  斯成说:“欧家现在把他关起来了。”
  我想起邱小语在狱中问起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斯成闭了闭眼,声音有点疲倦:“回去吧。”
  我应了一声。
  斯成先站起来,晃了一下,我这才扶住他的手,体温低得不正常。
  他身上穿了毛衣和外套,却还是冷成这样。
  我不放心:“还好吗?”
  斯成点点头,握住我的手。
  我们往外走。
  走到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他的车胡乱地停在咖啡馆门口,想必是来的时候心急,车都没停好。
  我站在台阶上说:“你自己开车出来的?”
  他应了一声,然后解释说:“再让司机过来太慢。”
  我知道他担心,抬起头脉脉地望着他,斯成抬起手,将风吹散我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
  邹瑞跟在我们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走开了,去将斯成的车开过来
  车没开出去两个路口,斯成坐在后座的座位上,他一开始在我身边闭着眼,我以为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但随后我发现他慢慢地皱紧了眉头,脸上的表情有着极力忍受的痛苦。
  我侧过身去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掌心全是汗,皮肤湿冷,身体寒凉,呼吸困难并且紊乱,一阵阵地急促。
  他明显的不对劲,我小声地唤:“斯成?”
  他勉强地对着我挤出一个笑,却说不出话。
  我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去扶住他的肩膀:“成哥哥,怎么了?”
  他闭着眼气息模糊地说:“没事。”
  邹瑞回头望了一眼,立即开始拨电话,动作熟练而镇定:“邱医生,是的,我们现在回去,大约十分钟后到。”
  邹瑞挂了电话,转过头跟我说了一句:“李律师,你扶着斯总坐稳一点。”
  他稳稳地把控住方向盘,一路重踩油门,高性能的城市越野车在夜晚的道路上风驰电擎地飞奔了起来。
  车子在春漾里的公寓停了下来,邹瑞连车库都没进,直接停在大厦的一楼前,然后飞快地绕到后座,打开了车门。
  邹瑞伸出手臂撑住他,斯成抬手按住了胸口,勉强地下车,脚步虚虚浮浮地迈出去,眼前根本看不清楚。
  他的私人家庭医生等在公寓大厦的一楼大堂。
  一名护理师先疾步跑了出来:“斯先生,可要坐轮椅?”
  邱医生跟在后面,看了斯成一眼,立刻说:“治疗做到一半跑了,他哪里还走得了路,坐轮椅。”
  护理师转身将轮椅推到了台阶下,斯成咬着牙,再也说不出话,任由他们扶到了轮椅上,他的右手一直按着胸口,另外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一行人将他送到了公寓的门前,两名护理师将斯成送进了房间,邹瑞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低声说了一句:“邱医生,要用车打电话给我。”
  邱医生答应了一句,转身要关门。
  正好把要跟着进去的我卡在了门口。
  我担心得不行,正要一头撞进去,差点没被门夹住。
  邱医生看了邹瑞一眼,问了一句:“这位能进?”
  邹瑞话不多,但却是十分认真地点了头。
  邱医生终于正色望了我一眼,露出了点好奇的笑意:“这倒是稀奇。”
  他没多做停留,立刻转身往屋里去了。
  我走进主卧房的时候,斯成正从轮椅上起来,护理师忙着给他保暖,扶住他的右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进床上,他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台仪器,另一个护理给他上监护仪器,滴滴声立刻响了起来,护理师对着仪器紧张地报数据:“邱医生,脉搏很弱,血压降得太快,心率减慢……”
  邱医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多巴酚丁胺5ug/kg/min开始,静滴。”
  护理师给他静脉注射,针头扎进皮肤,斯成动都没有力气动,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
  斯成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了几乎有半个小时,终于在床上缓过了一口气。
  邱医生认真地重新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数据,取下了听诊器,然后说:“你这样身体情况跑出去,实在很危险。”
  斯成望了我一眼,然后语气微弱地说:“葭豫,你出去外面喝杯咖啡好不好?”
  我顺从地走了出去。
  我听到邱医生问:“感觉怎么样?”
  斯成恹恹地答:“还是恶心,想吐。”
  “没有东西吐了吧,已经吐得不人不鬼的。”
  “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晚餐没吃?”
  “吃不下。”
  “给你打葡萄糖。”
  “腿呢?”
  “晚上疼。”
  “再吃多一点维柯丁,再也别想戒掉。”
  邱医生下完医嘱,又叮嘱护理师将之前的治疗做完,然后他先走了出来。
  我在客厅中站起来:“医生,他怎么了?”
  邱医生说:“他在强制戒断药物,这是正常反应。”
  ☆、第82章 八二
  邱医生交待了护理几句,然后告辞走了。
  我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护理给他的腿部做完了按摩,走了出来,轻声跟我说:“李小姐,斯先生让你进去。”
  我走进卧室,斯成躺在床上挂营养液,房间里只在床头开了一盏壁灯,他闭着眼躺在床上,浅灰色的被子盖到胸前,身上还是监护着心脏和脉搏的仪器,屋里很暖,却让人的心看得有点发凉。
  斯成听到我的脚步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坐到他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我小心地问:“你药物依赖到了什么程度?”
  斯成闭着眼,语气低弱,却很坚定:“我会想办法戒掉。”
  我不能不担心:“反应这么危险,你能不能缓缓?”
  斯成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吸那个烟?”
  我问:“你吸了多久了?”
  斯成声音模模糊糊的:“固定吸是一年多。”
  我一定要追问到底了:“那到底是什么?我吸起来有中药的香气。”
  斯成终于如实说:“是一种改良过的卡古,我第一次是在印度抽。”
  我缓缓地放慢呼吸,声音却抑制不住的颤抖:“我听说过这个,许多云缅边境的有身份地位的富人爱抽这个——”
  斯成睁开眼,微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葭豫,我真的不是故意,只是它镇痛和安眠的效果很不错。”
  我无助地望着他,眼眶莫名地发红:“副作用会损害内脏和神经,长期服用,耐受性增强,你只能增大剂量,这样对身体的损伤更厉害……”
  斯成用手撑起身体,探过手来想要安慰我:“好了,没那么严重。”
  我将脸埋在他的掌心,声音几乎要被喉咙的酸楚堵住:“我知道,要不是因为我,你腿不会受伤,我一辈子都内疚。”
  斯成说:“我从来不怪你,别说傻话。”
  眼看他精神太差,我起身扶着他躺了下来:“你先睡一会儿,我今晚不走了。”
  他睡着了一会儿,我在卧房旁的小厅看书。
  我看得专心,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他在房间里唤:“豫儿?”
  我立即起身:“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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