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叫我莉莉

  由于天气晴朗,前往目的地威特利安山的路况良好,在中午前,我就到达了坐落于临近山顶处的,委托人用于度假的别墅。
  从山脚到顶峰,气温随着高度的增加而下降,过了山腰,周边的景色也由夏季转换为冬天。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雪皑皑。
  不受季节的影响,威特利安山顶的雪从未融化,是名副其实的雪山。
  有“缠”护体,固然不惧寒冷,但没到达只穿个短袖都没问题的地步,所以我在本来的衣服上又加了件外套。
  向别墅的接待人员出示猎人协会的身fen证明文件,安置好车子,便由一名管家带路,和奇犽一起与委托人会面。
  尽管山上的别墅禁止游客进入,威特利安山并不是私人所有,一般人想来游玩,可以在山腰附近的雪场滑雪。
  说是这么说,下了管家开的车,雪场上可见的人不过一二十来人——委托人将雪场暂时包下了。
  这手笔,想想委托人简介上的一长串官方头衔,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那些头衔我如今半个都记不起来,反正这位政界人士除去姓氏,至少本名不复杂,叫做德普。
  他的长相如同电视上常见的政治人物,相貌不能说难看,那是一种不会令人反感的模式化面孔,谈不上优缺点。
  看过管家转交给他的文件,他朝我们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尼克,交给你了。”
  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讲话的气度,搭配他身边跟着的四名黑西装保镖的背景,真有种在拍电影的感觉。
  黑西装中有一人留在原地,看来就是德普口中所说的尼克了。
  尼克貌不惊人,和外表一样,身上的“气”给人的感觉很稳定,作为念能力者的实力应当是十分有保证的,“我是护卫队的领队,尼可。”
  简短的自我介绍过后,他让我们负责雪场其中一角的警备,看见可疑的人就进行驱逐。
  德普的私人护卫队,包括尼克,总共有七人,都是念能力者。
  雪场里看到的其他人,则是负责各种杂务的随从及佣人一类的普通人。
  由于我要来的消息已经知会过所有人,就不必与每个人打照面,这些就是尼克告知给我的基本信息。
  接下来,除了在分给我的工作区域内闲逛,不,巡逻,就没别的事需要我做了。
  没体验过的工作最初的新鲜感与紧张感,在转完两圈守备区域后,几乎消失殆尽,变得无趣。
  我停住脚步,忍不住对身边的奇犽说,“好无聊……”
  “这种工作一听就知道会很无聊。”奇犽也是格外懒散地将双手插zai裤兜里,“反正这些人没把我们当回事,不如想个法子,看有什么好玩的打发时间。”
  【选吧:1.用雪堆一个阿姆斯特朗回旋炮,然后拥抱一分钟 2.用雪堆出一对E cup以上的欧派,把脸埋在双峰之间一分钟 3.用雪
  来了!
  不好玩的东西!
  稍微一懈怠就忘记绝对选项大老爷的存在了!
  前两项秉承以往的风格,烂度不分伯仲,第叁项不知道会不会更烂。
  【选吧:1.用雪堆一个阿姆斯特朗回旋炮,然后拥抱一分钟 2.用雪堆出一对E cup以上的欧派,把脸埋在双峰之间一分钟 3.用雪堆出一个自由女神像,成功后就能彻底消除绝对选项】
  彻!底!消!除!绝!对!选!项!
  啊……啊啊……神……神啊……我……好,好想选3……不!不选3是傻吗?!绝对……绝对要选3!
  被突如其来的救赎完全冲昏头脑前,我保持住最后的理性,没有先作出选择,而是试堆了一个自由女神像。
  如此千载难逢的解除诅咒的机会……抱歉……我……
  我做不到啊!
  堆出来的东西连人形都看不出来!
  从来没有这么悔恨我没有高超的堆雪人技巧!
  呜……呜呜……尽管不想放弃,可……可是……越堆……越不像了。
  我双手撑地,跪倒在第十次的失败作前。
  绝对选项仿佛被我的执着所感化,催促我作出选择的头痛迟迟没有来临。
  老天破天荒开了眼,我怎么能,怎么能放过这次机会!
  于是我又开始了第十一次的尝试。
  “没事吧?”奇犽忐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是在堆雪人吗?狂热过头了吧……感觉有点恐怖。”
  “奇犽,我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关乎我未来的全部幸福。”我使用能展现出的最严肃的口气,“拜托你帮我望风,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我需要一心一意地完成这件事情。完成以后,我的人生就没有遗憾了。你的大恩大德,来世我就算要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
  “怎么了?莫名其妙。”奇犽弯下腰,伸手摸向我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听我的!别啰嗦!烦人!”我挥开他的手,“我在办正事!我活到现在,就指望着这次的机会!错过了,就很可能再也遇不到了!不!不能错过!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了!轻易地放过去,我就不做人了!”
  雪……太松软……硬度不够……难以固定形状……所……所以……把雪捏实一些……不……不行……捏得太实……硬度加强……可塑度又……啊……啊啊……用力太大……捏碎了……
  “宴?”
  必须要更多的……更多的……
  “宴……”
  做尺寸小的……细节不好做……对……做大号的……冷静……慢点来……想……想想……可以……先从底座……再往上……
  “到底在做什么?你有点不太对劲。”一只手挡在我眼前,是奇犽的。
  一连失败十一次,我也有些累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做……自由女神像。”
  “那是什么东西?”自由女神像是我的世界的东西,奇犽当然不知道,“唉,不管那个,你要用来干什么?什么机会?我听不懂你说的。”
  “……”从头解释清楚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无法透露绝对选项的事情,“没什么。”
  我避开他的手,捧起身旁的雪,揉成小团。
  “究竟怎么回事?”奇犽追问道,“学园祭‘那个’不是单纯的表演吧?又突然变得这么奇怪,有什么人在通过某种方式胁迫你吗?”
  自由女神像……穿的是……长裙吧……
  “回答我啊。”
  记得是……古希腊风格……
  “喂,宴!”
  等等……雕像脚下……还有几个……有象征意义的……装饰物……
  奇犽的手碰到我肩膀的时候,我终于朝他看了过去,“不要碍事,否则我gan掉你。”
  他的表情变得有几分惊悚,手很快收回到半空,然后缓缓垂回身侧——即使不能理解我正在做的自由女神像的意义,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的心情倒是充分地传达到了。
  消耗掉将近半个网球场面积的积雪,不断地做着浪费时间和精力的工作,我总算决定败退了。
  不知道是绝对选项的作用,还是我本身的问题,脑袋痛得要命。
  所以我做出妥协,草草堆完两个紧挨的半球,把头埋了进去。
  “……”xN
  噗哈——
  憋气到了极限,我抬起头。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接收到消息的震动,不出所料是选项完成的消息。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放弃了难得的机会。
  丧失掉所有想法与动力,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一直沉默着的奇犽开口,“……宴?”
  “……”
  “……你哭了?”
  “……”
  “……”
  “……窝(我)……梅库(没哭)。”
  为什么哭?
  我不能哭。
  假如哭了,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个把头埋在用雪堆成的虚假双峰之间后,激动到哭的变态而已。
  逐渐冷静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想要强行完成选项3的行为是多么可怕。
  头脑里塞满了立即解除诅咒的欲念。
  一旦有人妨碍,我会把那人当场干掉。
  希望摆脱绝对选项的心情,竟然比我想象中更百倍的强烈。
  就是知道我不可能做到,才会出这个选项吧?!
  是吧?!
  是吧!
  要是我没有把持住,过于激动选了3,然后无法完成,就会被判定为选项任务失败,一辈子被绝对选项纠缠……太恐怖了。
  ……而且太可恶了!
  可恶!
  空欢喜一场!
  果然不会让我这么容易解除诅咒!
  我真是个笨蛋,随随便便就被耍着玩!
  无处发泄,只能以手捶地。
  “……宴。”奇犽话里带着忧虑。
  “没事了。”我咬牙站起来,“我没事了。”
  瞎折腾的时间太长,大概已经到了德普要离开雪场的时间,眼见他及其护卫队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很快,我就明白,四周被我弄成一片狼藉的,坑坑洼洼露出泥土的雪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问,“你们做了什么?”
  呃,我这算是破坏公共场所,所以需要……赔钱?
  再不济,大不了加上被解雇。
  刚经受过绝对选项给予的刺激,我对世间的俗事已经无所谓了。
  奇犽代替我回答道,“打了个有点激烈的雪战。”
  扯的谎虽烂,总比我直接不理会德普的问题来得好。
  德普脸上浮现出称得上是和蔼的笑容,“尽管是职业猎人,还是太年轻了。”
  因为他的笑容的缘故,这句话听起来没有讽刺的意味。
  我不说话,奇犽作为同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或许是对我不了解,不知道我此刻的态度比正常状况冷淡,德普继续说道,“我正在训练狗,要试试坐狗拉的雪橇吗?”
  德普养的狗都是大型犬,也只有这类犬种能够负担拉雪橇的辛劳。
  “恩,一只就够了。”德普打量了一番被随从牵着的狗群,叫道,“哈瑞,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狗的狗链被放开,那是一只毛色以黑色和白色为主的狗。
  它跑到主人跟前,立即讨好地昂起头,让德普摸它。
  看来被tiao教得十分乖巧。
  “没有命令,哈瑞就不会咬人。”德普抚摸了一下哈瑞后脖子上厚厚的皮毛,“你可以摸摸它。”
  我依言伸出手,德普把哈瑞往我这边轻轻一送,哈瑞就顺从地任凭我摸它的头。
  摸了几下,它开始舔我的掌心。
  好痒,我的手忍不住往回缩。
  于是它更殷勤地凑上来舔我的脸颊,以后脚站立,前脚搭到我肩膀上。
  站起来比我还高的狗,换成一般人,就得被压倒在地了,我不是普通人,我受得住。
  “哈瑞。”德普有点严厉地呵斥道,“这位是客人,不是玩具。”
  哈瑞马上离开了我,规规矩矩坐回地面。
  坐雪橇前,我看向奇犽,他摇了摇头,表示不感兴趣。
  被哈瑞拉着的雪橇转了一大圈回来,不得不说它确实是训练有素,在出发前给好指令就能忠实地执行,我什么也不用做。
  对自己的爱犬的赞扬总是不嫌多的,德普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想他主动邀请我坐雪橇的原因恐怕就是这个。
  既然德普没提解雇我的事情,赔偿则可能是事后从我的报酬里扣,我没有离开的理由,便一边提防着下一次的绝对选项,一边继续名为“保镖”实为可有可无的跟班的工作。
  一天下来,工作强度很低,身体并不疲惫,主要是精神上感到疲惫。
  冷不防抛给我一个希望,又眼睁睁地看着希望在手中流失,那滋味过于苦涩。
  “空余的房间是预定给之后来的客人用的。”负责别墅内家务事的女仆小姐解释说,“本来计划雇佣的是一人,所以……”
  “恩,我明白了。”我环视了一遍房间,装修程度和我住的公寓差不多,不过面积大一些。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以使用房间内的座机。”她低头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除了饭点,白天几乎没喝过水,我拿起桌边的水壶,“奇犽,你要喝吗?”
  “好。”
  坐下来喝水的时候,奇犽说,“这么无聊的工作,明天还接着做吗?”
  “唔,不知道。”
  “你这家伙……”奇犽喝了一口水,很是无奈地说,“平时什么都没想过吗?你是笨蛋吗?”
  “想太多也没用。”尝试过许多次思考到现在,我依旧毫无进步,不如别想,“我不是笨蛋。”
  “还说不是笨蛋。”奇犽旧事重提,“不仅是以前,你白天的奇怪举动到底是……”
  “我不想谈那个。”我打断他的话,“今天太累了,我去洗了。”
  在浴室穿好替换的衣服,一回卧室,我就钻进了被子,“我先睡了。奇犽,你睡之前记得关灯。”
  “等等。”奇犽放下杯子,愣了一下,没头没脑地问,“我睡哪里?”
  我想他大概本来是想继续问我白天的事情,见我完全不愿提,就中途转了话题。
  “地上、地上和地上。”我侧过身,面对着墙壁的方向,“随便你选。”
  “不都是一样吗?”奇犽轻飘飘地抱怨了一句。
  下一分钟,他就关上了灯。
  黑暗与静谧同时笼罩了室内,再无一丝声响。
  一时意气,叫他睡地上,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想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陷入了睡眠。
  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却一个也不记得,这是典型的糟糕的一觉。
  更糟糕的是,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醒着的。
  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被吊起的双手拷在墙壁里伸出的镣铐中,如果说是现实,那就是超现实。
  天花板上偏黄色的灯光毫无暖意,在我面前坐着的德普,姿态和白天一样是度假中的悠闲模样,表情却全然不同,浓重的笑意堆积在脸上,“等你很久了,莉莉。”
  什么。
  什么?
  头脑尚未清醒,喉咙也格外干渴,我心底空落落的,首先下意识地寻找唯一的同伴,奇犽的身影。
  似乎是打过一场架,躺在地上的他面相狼狈,还被绑得结结实实,看着我的双眼里是苦痛的意味,“宴……”
  因为他发出声音,我才找到他的。
  因为他的眼神,我才清楚眼前的危险。
  “在上主菜前。”德普望着我,如同看待即将要屠宰猎物一般,“先来一盘开胃菜吧,莉莉。”
  莉莉……为什么……叫我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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