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短短一夜，之于人类譬如百年。
  从发现金字塔的欣喜到困于神庙的恐怖，从经历地外生物的搏杀到见证神话巨龙的现形……
  在这个几经波折又生死一线的过程中，人类充分地意识到了自身的渺小。
  无论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头脑，自诩先进的科技，还是有所倚仗的武器，在真正强大的生物面前都不值一提。
  人类是有太空飞船，可铁血早有母舰。
  前者的充其量只是载人登陆月球，连小行星带也无法顺利穿越，而后者的技术已经突破到自由出入太阳系的地步。
  人类也有核武，可铁血更甚一筹。
  前者无法背着核武到处跑，后者却能把核爆压缩进一台小小的个人终端上。
  再加上异形杀戮的洗礼，巨龙湮灭一切的火焰，幸存者在一夜之间所受的刺激比前几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大。
  武器拼不过异形，科技比不过铁血，核爆夷不平巨龙，头脑在这三者面前也不够看。
  如今见阿萨思二次点燃废墟，将所有痕迹抹去。迎着紫红色的火光，他们每一个的眼神都显得迷惘和呆滞。
  三大文明结合的金字塔，21世纪最伟大的发现，没了。
  受邀而至的53名精英只活下来7个，剩下的尸骨无存，也没了。
  外星人已经离开，异形全部死亡，捕鲸站塌方一半，几乎没带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除了伍德和阿萨思得到的赠礼。
  可没人敢打赠礼的主意，尤其是在知道阿萨思身份的情况下。
  看她出手焚烧就知道，她不希望秘密被大众知晓，而得罪一头巨龙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可不披露真相，他们又该怎么解释这么多人的死亡？单纯以“事故”论，理由太牵强也太单薄了。
  风雪刺骨，烈火灼人。人的内心像眼下的南极一样分成两半，一边在阴影里冷寂，一边在真相中灼烧。
  一片死寂，没人说话。
  倒是阿萨思问了一句：“你们一出来就被铁血抓了吗？”
  先是一阵沉默，再是阿黛尔摇了摇头，回道：“出来以后，我们看到钻探队员的尸体被倒挂在洞口，塞巴斯提安告诉我们，这是猎人的手笔，他们杀了这些人，把他们当作猎物倒吊起来……”
  场景很恐怖，看得很难受，可他们当时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坐上雪地车离开这个鬼地方。
  大概是考官不得干涉考场的缘故，对于“猎物”的逃离，正在观战的铁血并没有插手。
  可以说，如果他们径自离开，或许真能直接离开，不会遭遇之后的事。可行经一半，查尔斯却夺过了方向盘。
  他说：“不能让他们挂在那里，我们尽量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带给他们的家人！”
  他是个万恶的资本家没错，可他仍保留着做人的良心。
  人是他招来的，人死了，尸体总得带回去。每一个死者都有家人，他们的死亡不能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份报告，以及一笔赔偿。
  查尔斯是秉着良心重回禁地的，但他万万没想到，铁血的猎物碰不得。
  他只是想收尸，不料会有围观者，而围观者绝不允许他们带走被铁血的武器杀死的人类。这下好了，他们全被抓了。
  万幸的是，他们的武器早已报废，不是伤员就是病残，跪得也快，那些铁血倒没有为难他们。
  于是，他们蹭着铁血的设备围观了一场神庙大逃杀，可比起表现可圈可点的铁血、异军突起的伍德，终是被标为“max”的阿萨思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她，真不是人啊……
  维兰德从哪儿把她招来的？到底是谁这么慧眼如炬？
  他们有预感，只要阿萨思不死，他们铁定能活。因为在铁血看来，他们是她圈养的“宠物”，为了几只“宠物”得罪一名强大的战士，铁血认为没必要。
  就这样，他们成功苟活了下来，熬到10月11日的黎明降临。
  虽然他们的悲剧停留在了10日，但只要往后的日子够长，再大的创伤总会被抹平。
  活着真好，他们如是想。
  塞巴斯提安：“维兰德先生只是想带回他们的尸体……可现在，连这个愿望也实现不了了。”
  等回去以后，等待维兰德的是一大堆官司和赔偿。他们谁也给不出合适的理由，或将被fbi带走调查，有极大的概率关起来。
  托马斯叹道：“我需要一个律师。”
  阿黛尔：“我需要住院……创口在流出积液。”
  他们愁眉不展，足见后续面临的事会有多棘手。而为难他们等于为难自己，他们要经历的事也是她作为人时要经历的。
  阿萨思也不死板，直接把她收集的死者遗物、相机、数码设备扔在地上，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众人看向地上的物件，有些发懵，这是哪来的？
  算了这不重要，他们的世界连龙都有了，还讲什么科学！
  阿萨思：“我允许你们告诉他们真相，但得隐瞒伍德拿到馈赠的那一部分。至于我，暴露了也无所谓，你们人类奈何不了我。”
  要是被人找茬，她大不了住五角大楼嘛。
  然后重操旧业抢抢银行，资助几个有梦想的面包师，换赛道冲一下美国大选，拉拉选票，没准总统就是她了。
  伍德紧握手里的长矛，知道阿萨思的这番话是在保护她：“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阿萨思：“不会有事，只要我现出原形，动物保护协会会用生命捍卫我。”
  “……”
  麦克斯收起地上的物件，语气满是感激：“肯特医生，请原谅我之前的狭隘和无礼，我代表维兰德工业向你提供的帮助表示感谢！”
  查尔斯叹道：“抱歉，一路上误会了你。感谢你救了……”
  阿萨思打住：“钱给够就行。”感谢哪有出钱实在，“能翻倍最好。”
  众人：……
  查尔斯笑道：“好吧。”
  别人跟他谈钱，他只会觉得对方功利，除非有利可图，否则他一毛不拔。可换成一头龙跟他谈钱，事情就有趣多了，对方居然只要钱，真是太单纯了。
  “回去吧。”查尔斯最后一次看向废墟，那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他一把老骨头了，还有几场硬仗要打，不容易，希望这些大事能在他死前解决吧。
  *
  11日上午十点，连同阿萨思在内的7名幸存者返回破冰船。
  同日，查尔斯联络了维兰德的律师团和公关部，火速买下了一支新的雇佣军。破冰船转向，停在私人港口，查尔斯先与他们汇合，把自己保护起来，这才提交了有关南极事件的大部分信息。
  他瞒下了伍德取得长矛的事，也瞒下了阿萨思的真实身份，并告知幸存者他做下的决定。
  之后，他给每位幸存者发了一笔钱，而给阿萨思的报酬除了合同中的酬金，还有另一笔赠礼。
  12日凌晨，他们所有人都被fbi带走，包括查尔斯。
  其中，动过“破胸手术”的托马斯和阿黛尔被送入联邦的诊疗室，有一组研究员跟着他们打转，在拆线和清创之后，研究员还真从他们的创口积液中提取出了另一段破碎的dna。
  报告出来的当晚，fbi炸了！
  待核对完录像后，他们立马上报，又即刻接过维兰德手里的活，赶去安慰死者家属，再连夜回来开会，商议着之后的对策。
  针对“铁血拿人类当异形祭品”这件事，他们认为公开实在惊世骇俗，或会引发大规模恐慌。可不公开，他们又怕世界上还有遗漏的“神庙”，假如民众不知道它们的危害，必将引起更大的灾难。
  fbi吵得沸反盈天，反倒没了幸存者什么事。
  除了阿黛尔和托马斯要被留下观察一段时间，截至13日凌晨1点，剩下的人收到了“可以离开”的通知。
  来接他们的人是先一步离开的查尔斯和麦克斯。
  当他们问及众人接下来的打算时，伍德和塞巴斯表示想散心，不打算过快进入下一阶段的工作，只想花时间治愈自己。
  而阿萨思给出相反的答案：“我要回康尼森上班，医院不能没有我。”
  查尔斯：“康尼森医院……那似乎是……”
  “对，那是维兰德旗下的私立医院，我给你们维兰德工作。”阿萨思道，“一个人干二十个人的活，月薪却只有十万刀，可以的话请给我加薪。”
  众人：……
  不是酬劳翻倍就是升职加薪，非人类的所求实在专一。
  查尔斯听罢笑了起来，伍德也是忍俊不禁，之后人类笑作一团，唯有阿萨思认真开口：“怎么，我要少了吗？”
  “我现在要包一架私人飞机回康尼森，查尔斯先生，这笔钱你出。”
  查尔斯点头：“正好，我也打算去康尼森一趟，我在那里有房产。”又对伍德和塞巴斯说，“你们要是没有想好干什么，不如跟我一起去康尼森，我的房产不止一处。”
  伍德和塞巴斯对视一眼，同意了。
  阿萨思：“你的房产是在水冠街吗？”
  查尔斯：“不，在松鼠街。”
  阿萨思：“松鼠街是康尼森不太体面的地方之一，居然会有首富的房产，你以前在那里住过？”
  查尔斯：“从未，我只是在十五分钟前买下了那里的房子。现在，我是你的邻居了，肯特医生。能看到世界上最强大的掠食者每天早起上班为维兰德工作的身影，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阿萨思：……
  私人飞机是半小时后出发的，可康尼森却是在晚上八点到的。因为中途查尔斯请他们吃饭，而阿萨思没有客气，吃光了他农场的所有库存，耽搁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