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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伤口

  听闻元儿被救了下来, 老夫人持珠的手晃了晃,整个身体都松了下来。
  “老三媳妇人呢?她可还好!”
  报信的人当着许多人的面,只好含糊着道:“三少夫人将大公子救下后, 被路过的大爷送回了后院。”
  这话一出, 所有人神情各异。
  可如今谁也顾不得考虑其他的,韦夫人急的团团转,恨不能插翅飞过去, 唯恐盈时为了救旁人的孩子伤了自己孙子:“她还怀着身孕, 怎么这般糊弄!赶紧给传个郎中进去瞧瞧!”
  仆人应了诺,匆匆往后院传话去。
  今日宴席中出了这样的丑事,实在叫众人面上无光。
  二老爷强压着心中怒火, 一张脸黑得吓人,只恨不能叫人去绑了梁直过来, 却也知晓不能在这场已经叫人看笑话的宴席上发落。只能忍着火气,在男客中继续说话交谈。
  韦夫人与王妃在前边儿撑着场子,继续陪着女眷们。
  老夫人则是压不下忧心,带着萧夫人,霞月郡主与大姑娘二姑娘赶去后院,要亲眼看看被救下来的元儿。
  一路上郡主是越想越后怕,与几位夫人姑娘回忆起来:“我与她两个远远就看见一个嬷嬷提着篮子走,慌里慌张的模样,我是没往那处想。想来阿阮当真是厉害, 若非她发觉早早追了上去, 如今……如今只怕真着了贼人的道!哎, 我又哪里知晓她怀孕?若是知晓就我去追了。”
  老夫人自然是安慰外孙女:“当时着急,你也不知晓如何能怪你?好在都是福大命大的平安无事,便是万幸了。”
  萧夫人一路上念叨:“此事真不知要如何谢过阿阮才好, 若非她我家元儿可怎么办?直儿与阿萧可就这一个孩子,心肝眼珠子一般,他们可该怎么办?”
  听萧夫人还好意思说起梁直,老夫人慢慢阴下脸。想来她也是虚活了七十岁,今儿还是头一遭如此丢人现眼的。
  等众人见到睡在摇篮里的元儿,一个个饶是冷硬心肠,也止不住眼眶发酸。
  婴儿的脸本就最是柔嫩,元儿脸上抹上了厚厚的膏药,还能瞧见一道道高高肿起的红痕。
  只一眼便瞧出那是下了死手掐的。
  孩子还如此小,谁知日后会不会留疤?
  女眷们各个心里都叹着说造孽。
  可不是造孽?
  梁府没有不透风的墙,谁如今还不知晓偷走孩子的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
  原是梁家二爷在外头养了好两年的姘头!
  儿子在外养姘头的事儿萧夫人以往是真不知道。
  可以往不知道,这段时日儿子与媳妇儿的许多不对劲,时常吵闹,她还能一点不知晓?
  若是个什么娼妇粉头之流便也算了,那姑娘却是正正经经的清白娘子!还是梁直老师的女儿!如此身份却无媒苟合,当真是丢人现眼!
  萧夫人唯恐闹大了梁直里子面子都没了,更怕叫梁直惹了他父亲兄长厌恶要往死里挨罚。
  梁家那些家规可不是糊弄人的,年轻力盛的儿郎们进去挨二十鞭子,不死也能脱一层皮。
  她这才赶紧阻止梁直,内外瞒着,帮梁直善后。
  如今却善后成这般,想来,萧夫人已经没脸见人。
  今儿孙子的满月宴,席上多的是萧家人,她两个堂侄儿都千里迢迢赶来了。
  日后这事儿娘家可怎么瞒得住?娘家兄弟嫂子只怕真要与她生分了!
  萧夫人一来便忍不住骂:“那个作贱的小娼妇!看我不非得剥掉她一身皮!等直儿回来我也得打他!必叫他给你赔罪!”
  萧琼玉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摇篮,盯紧里头的孩子。
  此事过后她再也不敢将孩子送去任何人怀里,哪怕是往日她信得过的乳母嬷嬷们。
  萧琼玉听了这话看了眼萧夫人,忽而冷冷一声:“我好不容易唤他睡着了,你小声点别吵醒了我儿子。”
  萧夫人还是头一回被儿媳挤兑,可今日她却也自知理亏,默默压着嘴角不吭声了。
  老夫人见到如此一幕,心下叹息一声,知晓这对婆媳此事过后怕是要渐渐离心。
  可这事儿又能怪得了谁?
  老夫人无可奈何,只能去骂萧夫人:“看你往日纵容出来的好儿子!”
  岂料萧琼玉往日里本本分分再是规矩不过的一个媳妇儿,今儿却是谁的面子情也不愿意给,她俯身从摇篮里抱起孩子。
  “今日的事儿我方才问过了,乳母被下了药昏睡了过去,两个丫头也被支走了,是谁趁着机会抱走了我的元儿?还望母亲多多调查清楚了,一个不要漏过了。”
  萧夫人自然立刻说:“你放心,此事我已经差人去查了。”
  萧琼玉听了还算满意,便抱着元儿往外走,对已经醒来的元儿道:“我带你去给阿阮磕个头,好不好啊元儿?”
  二姑娘三姑娘左看右看,见到老夫人与嫡母不善的眉眼,最终还是选择跟着二嫂一同去找三嫂说说话。
  萧琼玉带着两位姑娘走了,只有霞月郡主陪着老夫人。
  老夫人至此也不继续隐瞒情绪,她似是被今儿的事气的够呛,捂着胸口脸色难看,霞月郡主赶紧给她顺气。
  好半晌,老夫人才对萧夫人道:“一群婢子倒是胆大包天,一个也别放出去,等宴席结束后再去审问,彻查清楚了,沾了事儿的通通打死!叫所有人都瞧着!”
  十几年待下人都是和颜悦色,却是养出这群胆大包天的奴才。
  ……
  窗边的风依旧凛冽发冷,融化了的雪水滴滴答答,延着墙角屋檐滴落下来。
  树梢枝头悄悄露出绿芽。
  昼锦园中。
  孙大夫先是来为盈时诊脉。盈时到底是年轻身体好,一路跑着竟没跑出什么毛病。
  可盈时还是有些后怕地问孙大夫:“我先前跑的太快,感觉肚子有点疼,后来又好了,会不会有事儿啊……”
  孙大夫自然知晓盈时肚子里孩子的珍贵,虽担着三房的名头,可却实打实是长房的种,梁氏这一支的长子嫡孙,如何能出差错?
  他仔细给盈时摸了许久的脉,听她说完才不紧不慢道:“不要紧,不要紧。您这脉象稳的很,小世子壮实的很。”
  这话明明也不出错,毕竟三房也有爵位。
  可小世子这个词却叫孩子在场的亲生父母双双不好意思起来。
  盈时不好意思垂着脑袋,扭扭捏捏的偏过身子。
  梁昀以拳抵唇,故作忙碌的轻轻咳了声。
  盈时又问:“那我先前肚子怎么疼呢?”
  孙大夫是见多了这种患得患失的父母,解释:“许是跑的急了肚子抽筋。”
  “三少夫人胎相健康,无需太过担心旁的。只与往日一般作息无需忌口,什么都可多吃一些,青菜倒是顿顿不能少。那等本就弱相的,才需要静养忌嘴。”
  盈时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语罢,孙大夫转身又去给一旁旁听的公爷处理手上伤口。
  这下,可没像给盈时诊脉那般轻松。
  孙大夫眉头紧蹙,“公爷这伤不宽,却深的很,只怕要缝两针才能好得快,您且忍忍……”
  盈时一听见要缝针,便十分没勇气的眼睛酸酸的,梁昀便叫她往内室去待着,不要看。
  盈时却不愿意去。
  小姑娘脾气大的很,甚至就坐在他手边,险些将孙大夫的位置都给抢占了:“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看着你。”
  梁昀的气息有些不稳。
  直到孙大夫取出缝合的针线,老大夫才有些踟蹰的朝着依在一起的两人开口:“三少夫人不如换一边坐着……”
  盈时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像是火烧屁股一般,‘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便搬来凳子,往梁昀另一边急急忙忙坐了过去。
  先是烧针,而后引线。
  梁昀偏头看到她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睫毛发抖的模样,心中柔软。
  盈时悄悄伸手攥住他的右手,惹得梁昀眼皮轻颤。
  她的手很软,像是融化了的羊脂,温热的,掌心带着点点薄汗。
  “你要是疼,就掐我的手。”盈时柔声朝他说。
  梁昀一直觉得是小伤,可眼前的姑娘却好像天都塌下来了。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才能帮上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一个流浪许多年的人,终于寻到了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梁昀顿了几息,平静地道:“好。”
  “我力气很大,你能忍得住疼吗?”他语气里似乎有些闷笑。
  盈时却是郑重地点头,“没问题的,我素来都最能忍疼的了,你尽管掐吧。”
  下一刻,烛光摇曳间,梁昀已经攥紧了掌心那只绵软的手。
  紧紧握住,像是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骨血里。
  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孙大夫不算快的缝合速度,叫两人的掌心都渗满了汗水。
  也不知究竟是谁的汗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可敷上止血散,再缠上几圈绷带,却依旧是结束了。
  孙大夫临走前提醒梁昀:“公爷这手这段时日一日换药三回,切记不能沾水,等过几日我再来给您拆线。”
  盈时等他一走,就对梁昀说:“不能沾水,那沐浴要怎么办才好呢?”
  梁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盈时是个最善良的人,见他伤的那般严重,还是为了救下自己受的伤,哪里好意思赶他走呢?
  她主动开口,叫梁昀留下来用膳。
  “桂娘今日做了咕噜肉,我最喜欢吃了,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一起吃?”
  梁昀说好。
  这几乎是二人一个多月以来,头一回如此贴近,仿佛这段时日的见面不相识是真正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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