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可不得不说,这婴灵的怨气真是非常特别,那些被镇压的婴灵怨气纷纷表现出一种异样的哀怨,一个个趴在地上,用一双原本怨毒的眼睛,非常可怜的看着你,仿佛有道不尽的委屈和说不尽的苦处。
  婴儿原本就是纯真的代表,他们的眼睛也是世界上最干净的眼睛,就算被怨气遮盖一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我原本是道家之人,不该受这些这些虚妄的影响,可是我的心就是忍不住的颤抖,连手上摇铃的动作也缓了几分,压力一松,那些婴灵瞬间又收回了那种委屈的神情,向我扑来,让我不得不用柳鞭驱赶。
  看来自己的境界终究是差了很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早在很多年前对师父说出那句我不放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我是一个情劫之人。
  就是这样的情况,让我心中暗恨自己为什么是通灵的体质,能看得如此真切,把它们的情绪体会的如此深刻。可让如此纯真的双眼完全变成了怨毒的双眼,这犯下之人又是多大的罪孽。
  胎儿成形之后,如果可能就不要断绝他生的希望。
  若然无奈,就请它在未成形之前,不能承载灵体的时候,尽快的解决。
  一路行来,都是铺天盖地的怨气婴灵,而我要找的那个原体,始终没有出现。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停在了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使用了分心二用之法,一边摇动三清铃,一边开始用手掐算起来。
  我这可不是在算命,而是用的一种看风水的掐算之法,细说起来非常的复杂,因为五行,天干,地支,飞星,河图,八卦,甚至二十四山与宅等等口诀,全部要在一只手上表现出来,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复合算法,一般的道士会用罗盘来替代这种手算,省时省力很多。
  我这也是没办法,用简单的办法找不出源头的所在,只能站在这里,用这种办法来确定出几个凶位所在。
  不论它是怎样的晦涩难明,源头总是在凶位的,没人会把鬼物什么的放在吉位,那是一种互相消耗。
  其实我也可以用开天眼来确定气息的流动,可惜那种天眼就需要摆上祭坛,踏动步罡,方能把气息的流动看得分明,这个显然不现实。
  而我个人的天眼还没有高明到辨气的程度。
  如此仓促之下的定风水,花费了我十来分钟,才确定了几个凶位,摆脱了几个怨气婴灵的纠缠,我朝着其中一个凶位毫不犹豫的走去。
  第一个凶位,没有,只是化形怨气比其余地方更多了一些。
  第二个凶位,同样如此……
  这层楼,一共就4个凶位,难道是我的方向错了?哪个野路子连这个规矩也不遵循,完全不按理出牌?
  我心中没有多大的把握,但还是走向了第三个凶位。
  这一次是一个类似于放清洁工具的储物间,一走到这里,我就知道我来对了,因为这里几乎没有几个化形的怨气婴灵,我用柳鞭驱赶之后,这里干净异常。
  我轻轻的推开了那间储物间的门,没有我想象的一个血腥婴儿就朝我扑来,我只是看见一个穿着一般婴儿服的身影,背对着我,坐在地上,在嘤嘤的哭泣。
  那背影甚至还有些可爱,普通人见到了,说不定就会心生同情和怜惜,冲过去抱住它了。
  但稍微警觉的人,就会想到一个婴儿怎么能稳稳的坐在地上,然后如此幽怨成人化的哭泣。
  这样的场景让我的心中生出一丝悲哀,让我悲哀的是它身上那一套婴儿的服装,婴灵都是未得出生之物,怎么可能会穿着婴儿服?我说过,如果是对某鬼生前没有印象,那你‘看见’的它的形象,一定就是它希望你看见的形象。
  穿着婴儿服,其实表达的很简单,它想出生,它想要这样穿着婴儿服,享受父母的爱,这种渴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如何不让人悲哀?
  我走进了它,它同时也停止了哭泣。
  它没有回头,却是用一种细声细气,类似于小孩儿,但绝对不是小孩儿的声音对我说道:“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叔叔,你要我吗?”
  第十五章 再次出发
  面对它的问题,我的心一疼,原本放在天皇尺上的手也悄悄松了下来,我虽然在心里一再的告诫自己那是鬼物,会让很多无辜生命遭受无妄之灾的鬼物,可是我没有办法拿着天皇尺对它拍下去。
  那一刻,我的心很软,我甚至想着不如找人直接度化掉它吧,多费一些代价和功夫都可以,但事实上那时的我对度化的事情懂得不是太多,在没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些婴灵是不可度化的。
  就在我沉默的这一刻,那个婴灵用一种悲伤且无奈的声音问道我:“叔叔,你也不肯要我,是吗?”
  在这声音中有无限的悲凉,我差点脱口而出,就说道:“我要你。”了,可在关键时候,在我耳畔响起了一声震天的虎吼,一下子把我吼清醒了。
  我的额头瞬间就布满了冷汗,差点儿就着了道,要知道越厉的鬼物就越能影响人的心灵,如果我脱口而出说到要,那就相当于给它的一个承诺,它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缠上我,我却不能对它下手。
  与鬼承诺,是最要紧的一种誓言,万万违背不得,违背了就连天道也不会帮你,甚至于给你压力。
  我的清醒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我默念静心口诀,心绪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然后我开口说道:“放手吧,我自会找人超度于你,这样下去只会让你背上更深的罪孽,这原本不是你的错,你又何苦这样?”
  那个婴灵依然没有转身,用一种幽幽的口气对我说道:“叔叔,你知道成人一次多么不容易吗?需要等待多久吗?和那不要我的两个需要化解上一世的多少因果啊!你超度于我又怎么样?我已经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说到这里,那个婴灵顿了一下,忽然声音就开始尖厉起来:“你超度于我,谁知道我下一次还会不会变成人?谁知道下一次还是不是?说到底,你是不是就是不肯要我?”
  到最后的时候,那个婴灵几乎是厉声的嘶吼,我一下子拿出了天皇尺,也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婴灵忽然就转身了,那一刻,我的内心开始急剧的跳动起来,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因为那一张转过来的脸是怎么样的脸啊,原本应该是很可爱的小脸蛋儿,感觉上是被打碎了拼凑在一起的,某些地方甚至扭曲变形,中间还间杂着血迹,它用那双已经被怨气密布,变成纯黑色的眼睛望着我:“叔叔,你是不是不要我,你是不是嫌弃我?我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很可爱的,我好好的呆在妈妈的肚子里,就被那铁钳子打碎了,被吸出来,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手中原本举着天皇尺,却迟迟的拍不下去,我这一次不是受影响,我就是拍不下去,看来在心性上,我真的是很不合格。
  可就在这一刻,那个婴灵忽然怨毒的一笑,然后猛地就朝我扑了过来,它的动作之快,又是趁我愣神的时候,我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只是瞬间我就感觉一股阴冷从我的脚底蔓延上来,不受控制的牙齿就开始打颤。
  更糟糕的是,我的身体根本动也动不了,完全就是一种麻木而僵硬的状态,不受自己控制。
  下一刻,我就看见那个婴灵爬上了我的肩膀,张着嘴大口的啃噬着我的肩膀,嘴巴里怨毒的,而模糊不清的嚷着:“让你不要我,让你不要我。”
  我当然清楚这只是幻觉,它不能真的啃噬我的身体,它真实啃噬的是我肩头上的阳火,一旦我的三朵阳火都被啃噬完毕,我绝对会被这婴灵杀死,这种杀死就是它影响我的行为,让我做出自我伤害甚至自杀的行为。
  可是我心里知道,如今却毫无办法,因为我的身体根本不能动,怪不得师父常常强调一种世外观的心态,不能身在其中受其影响,一个婴灵就这样让我着了道,真是……
  但我不可能甘心这样,这个时候拼的就是意志力,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注意那个婴灵,而是拼命的集中精神,努力的调动起自己的丹田之气,也就是功力。
  终于,顺着我大喊了一声之后,我的身体瞬间就能动了,而顺着气势的瞬间提升,那个婴灵一下子就被弹开了。
  我顾不得有些冰冷僵硬的身体,下一刻运起口诀,功力涌上天皇尺,狠狠的就朝着婴灵的头顶拍了下去,那一刻我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它,那是一种寒冷透骨的感觉。
  随着天皇尺的落下,那婴灵发出了一声类似于猫的惨叫的声音,然后一下子缩了回去,窜到了天花板上,怨毒而狠辣的盯着我。
  可我此刻哪里还会停顿?下一刻,口诀运起,单手开始掐诀,终究还是不够狠心,我没有掐动可以让它魂飞魄散的手诀,而是选择了相对温和的铁叉指,这个手诀以仁为先,主在驱赶,不会一来就把功力倾斜,不留余地。
  估计是预感到了我指诀的危险,那个婴灵竟然怪叫着再次朝我扑来,而瞬间我的铁叉指也插向了它,停在了它额头两寸的地方,只要它再有不轨的行为,这一指我是绝不容情的。
  但我一再的仁义,又怎么能大过它的怨气,它只是停顿了一下,还是不管不顾的朝着我撞来,这一刻,我也狠狠的叉向了它,只是下意识的我保留了三分。
  中了我的铁叉指,那个婴灵发出了一声无比凄惨的惨号,然后一下子退去了好几米,再次抬起头来已经是萎靡不振。
  我从背包里拿出七星桃木剑,上前一步,运用了一定的功力,行使道家吼功之震压功,对它喝道:“你可接受度化?”
  那个婴灵无比怨恨的望了我一眼,接着竟然瞬间没入了墙里,我一下子有些奇怪,提着桃木剑,走向了那堵墙,然后细细的抚摸感觉起来。
  过了一会儿,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师父从来都告诉我,凡事留一线的解决方式才是最完美的解决方式,赶尽杀绝其实会背负很多因果,也违背了仁。
  所以,我决定就换一种比较麻烦的方式吧。
  想到这里,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张蓝色的符纸,贴在了墙上的某处,这些怕是只有等到天明才能解决。
  做完这一切,我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抓我的脚,我心里一惊,莫非还有一只婴灵?低头一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我心中疑惑的运起天眼,再看时,却发现那也是一个婴儿的灵体,却是正常的灰色,它的气场非常黯淡,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抓住我的裤脚,怕是费尽了很多的力气。
  我心中一想,忽然就明白它是从哪里来了的,封魂符我一般出来做事儿都会备着,原本以为这次会没有用了,却不想到这里竟然还派上了用场。
  我拿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封魂符说道:“你若愿意,就到这里来,我自然会帮你处理所有的事情,也给你一场超度。”
  我的话刚说完,一阵小小的风从我掌心吹过,我叹息了一声,收起了那张封魂符,小心的放入了背包,然后转身走出了这间贮藏室。
  出来之后,那原本密布走廊,铺天盖地的怨气婴灵已经消失,这里的气场发生了一定的改变,可依然阴气森森,毕竟这栋写字楼按照鬼物们告诉我的,还有7处地方有待我去解决。
  想着,我再次出发,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第十六章 心事
  凌晨4点,黎明前之后的黑暗,我身处在最高的21楼,异常疲惫的从背包里拿出了4张符,这里是最后一个婴灵的所在,而我的蓝色符箓显然不够了,只能用4张黄色的镇魂符替代,想必也足够了,毕竟这些婴灵都异常顽固,一个个都要和我搏到‘身受重伤’才肯退却。
  毕竟只是普通的‘加强版’婴灵,我若不被迷惑,对付起来也不是太难,如果是在黑岩苗寨那种,用秘法催生的婴灵,恐怕我就搞不定了。
  但到底有八只那么多,最后一只逼着我动用了符箓配合,才勉强拿下了,可此刻我也已经是疲惫不堪。
  镇压完最后一只婴灵,整栋写字楼已经清明了不少起来,明日度化完普通的灵体,整栋写字楼也就安全了。当然阴性,让人不适的气场还是需要一定的净化,配合时间才能慢慢的散去,这之后的琐碎工作,让安宇请一般的道士来做就行了,毕竟这些常识,那些道士足以应付了。
  不过是煮一大锅艾叶,菖蒲水,洒遍整栋楼,再不放心,用苍术熏一下就行了。
  休息了好一会儿,我才起身坐电梯回到了安宇的办公室,喝了一点红酒,算是驱逐一下疲劳,却再也没有力气和心情去玩什么仙剑,而是打开安宇办公室里所谓的休息室,倒头就睡。
  在睡梦中,我老实觉得有一个婴儿在我的梦里来回走动,可是我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很清醒的知道是在做梦,也很自信的觉得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梦境,我今天晚上和婴灵接触太多了导致。
  这一觉我睡得昏天暗地,外面的人来上班了我都不知道了,直到安宇这小子来上班,把我推醒了,我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他一见我醒来,就小心翼翼的问我:“承一啊,事情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着小子被酒色之气上浮的脸蛋儿,就特别的不顺眼,伸了一个懒腰,很是冷淡地说道:“有八处地方有问题,已经一一搞定,但还有一些后续重要的工作要做,钱呢?”
  安宇一副放心下来的样子,嘿嘿一笑,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了5叠钱给我,一叠钱是一万,这小子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习惯,非常喜欢用现金付账,貌似他觉得有优越感似的。
  我也懒得数,把钱放进背包,说道:“彻底完事儿之后,再加两万。”我是懒得跟他解释,这一个单子用掉了我贮存的所有蓝色符箓,要知道以我现在的功力,一年也最多画出两张。
  我不是一个生意人,不太会谈,总是这样直接说出我的要求,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安宇倒是很爽快,非常直接的就答应了。
  我懒洋洋的站起身来,去了这间休息室的厕所,开始洗漱,一边洗漱一边对安宇说道:“今天星期四,星期六那天你来一趟这里,叫上几个道人,有点名气,有点小本事那种就行,你自己还是认识不少的,另外找几个建筑工人来。”
  安宇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着,此时我已经洗漱完毕,背上背包就准备回去了,昨夜一场忙碌,用了我太多的力气,回去得好好休息一下。
  却不想安宇连忙追了出来,问道:“承一啊,原因是什么?是不是有人害我?有办法查吗?”
  我望着安宇说道:“追查起来恐怕就有些困难了,至于原因你到了星期六那天自然就知道了。”
  安宇知道我的习惯,想说的会说,不想说的问了也是白问,于是没有再次追问,而是殷勤的送我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门岗已经换了一个门卫,我想起了,忽然对安宇说道:“那个晚上守夜的常大爷挺不容易的,如果是可以的话,你给他悄悄的加点儿工资吧,你自己看着办吧。另外,帮我跟他说一句,我一切平安。”
  安宇有些莫名其妙,估计在揣测我和常大爷的关系,但嘴上还是很殷勤的答应了,然后一路笑着把我送上了车才离去。
  安宇刚刚离去,我还没有发动车子,酥肉的电话就打来了,我一接起来,酥肉这小子第一句话就是:“咋样?是什么原因?搞定没?”
  我懒洋洋的笑着说道:“你就不怕我搞不定,然后一不小心挂在了里面?”
  “呸呸呸,百无禁忌,大吉大利!!”酥肉忙忙慌慌的念叨了两句以后,才说道:“大清早的,你小子找不到话说啊?这点儿小鬼你都搞不定,你还算是姜爷的徒弟吗?姜爷是啥人?神仙一样的人啊。”
  提起我师父,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阴郁了起来,顿时没有了讲话的兴致,沉默了一会儿,我对酥肉说道:“具体情况见面再说吧,累了一晚上,我都不想说话了。”
  “好好好,那你别想太多,我先挂了啊。”酥肉在那边连忙说道,当了那么多年兄弟,他怎么可能不了解我,他知道我不是什么累不累的,而是想起了师父,心情一下子就糟糕了起来。
  估计那小子自己会在那边懊恼,觉得说错了话吧。
  我启动了车子,莫名其妙的不想回家,而是把车开山了绕城高速,在路上我摇下了车窗,忽然就想吹吹风。
  5年的时间,那种思念与担心真的是很折磨人,其实有很多线索可以寻找,也有很多线索被我们收集起来,只是还没有刻意的开始去论证和追查这些线索。
  只是这一次的单子,让我耗尽了我的蓝色符箓,我心里有一个想法一直在蠢蠢欲动,或许再没有一点儿实质性的东西来安慰我,我可能会疯掉吧,也许我该去一次天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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