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臭鱼说:“上了‘仙树’,会有什么凶险?”
我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你别看我不信他的话,可在见到‘仙虫’之前,我同样不相信明朝女尸会在枯井中几百年不朽,结果如何,你不是也看见了?”
【7】
臭鱼说:“那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信还是不信?”
我说:“不是信与不信那么简单,而是你我见识不够,还是到地方看了才会明白。”
臭鱼说:“你这不等于没说吗?”
说话间前方已至尽头,暗河走势急转直下,一道飞流坠入迷雾。暗河跌落深渊,却听不到水声,洞口枯藤交错,挡住了木槽船。我攀住枯藤往下张望,身前是一个直上直下的巨洞,头灯几十米的光束,在巨洞中几乎等于没有。落下去的暗河,仅是一条挂在洞壁上的细细白线。原来是倒木折断之处,前边的地宫,全在横向的倒木洞穴中,身前纵向的巨洞,则是倒木的下半部分。往下十余米,暗河形成了雾,宛如云海浩荡。巨洞岩壁上断崖凸出,但是多处崩裂,摇摇欲坠。
我在上边走了两步,如临万丈深渊,让人两条腿直打哆嗦。
藤明月在后边拽住我说:“当心掉下去!”
我说:“你们先别过来,我看看下边有什么!”边说边大起胆子走上断崖,脚下苍苔格外湿滑,难以立足,只好一步一挪。强光头灯照下去,但见云雾茫茫,根本看不到底。
藤明月说:“下边有什么?不死之树?”
我说:“太深了,什么也看不见。”
藤明月说:“断崖随时会塌,你先退回来!”
我往后退了两步,只听臭鱼叫道:“那边有下去的路!”
我和藤明月转头看过去,臭鱼头灯光束照在巨洞岩壁之上,有盘旋而下的道路,但是塌了几个缺口,往下走不仅冒险,也不一定可以下到洞底,稍有不慎掉下去,可别想活了。
臭鱼问我:“下得去吗?”
我说:“又深又陡,没有长绳下不去……”
话还没说完,大老肥竟从暗河中跳了上来,原来他报仇心切,不等那些炮手了,一个人当先追来,眨眼间蹿上断崖,正同涅涅茨人撞了个脸对脸。肥振东一言不发,挥起一拳打在涅涅茨人头上。涅涅茨人头骨碎裂,哼也没哼一声,立时毙命。
肥振东抬脚将死尸踢下断崖,落在云雾缥缈的巨洞中,有如风筝断线,顷刻不见。我们三人没想到大老肥来得这么快,他出手又狠,不等我们回过神来,涅涅茨人已经惨死在他的手中。三人惊呼了一声,均是眼中冒火。我和臭鱼挡在藤明月身前,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肥振东说:“让你们也尝尝摔下去是什么滋味儿!”他说罢往前猛地一冲,直接撞了过来。
据我所知,肥振东这一身的横练,不是常人可及,平时用大铁锅炒热了铁砂,天天滚进去摔打,也没什么招数套路,全凭皮糙肉厚,敢下黑手。他这么一撞过来,带起一阵劲风,快三百斤一身肉,再加上前冲之力,简直跟一堵墙似的。我们三个人无论如何也架不住他这一撞,只好退上了断崖,不过断崖又陡又窄,挤了三个人之后,绝无多容一人立足的余地,躲都没处躲。我拽出短刀在手,心想:你撞过来,先撞我这刀上!
可那断崖并不结实,早已摇摇欲坠,何况挤了三个人,肥振东又势如猛虎,用劲儿太大,此刻他一冲上来,断崖当即崩裂。我们三个人连同肥振东,只觉脚下一空,身子忽然下坠,同时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巨洞。
【8】
我翻着跟头掉进茫茫云雾,耳边只听得风声呼呼作响,想到二老肥之前的惨状,心中不免一寒。但觉折了几个跟头,呼啸的风声愈来愈猛烈,身子在不住旋转,忽上忽下。我睁眼一看,只见巨洞中的云雾在上升旋流作用下,形成了一个强劲的风洞。我们几个人让风洞卷住,持续在空中打转,却并不下坠。不知何故,巨洞中的云雾发出奇光。正当我骇异之际,忽见肥振东从高处落下来,他身子沉重,旋流卷他不住,他伸出手要来抓我,却先挨了臭鱼一脚。二人身在虚空,无从使力,一脚踹上去,各自往后飞去。臭鱼还在风洞中打转,肥振东却迅速下坠,须臾不见,不知摔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们在风洞中也是险象环生,几乎一头撞上岩壁。此时死中求活,三个人伸手拽住对方,借力摆脱风洞,穿过旋流下坠,落下一段,身子忽然一沉,直坠下去。
洞底有层朽木,受潮腐烂,又生出厚厚的苍苔,掉在上边才没摔死,可也摔得不轻。三个人晕头转向,挣扎起身,看见周围尽是朽烂的树根,粗得合抱不拢,到处湿漉漉的,又闷又热。古代戎人的不死之树图腾上有一只火鸦,似乎是指天降飞火,即火山活动,至今仍有热流上升,在巨洞中形成了旋流。我趴在粗大的树根上,喘了几口粗气,筋疲力竭,一动也不想动,早知是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
我心想:娄子是我和臭鱼捅出来的,如今已经死了一个不相干的涅涅茨人,岂能让藤明月也跟我们死在这儿?
臭鱼说:“我是这么想的,即使出不去,咱也不能让九伯得逞,非把他这事儿搅和黄了不可!”
我说:“他们还有几十个人,正面交手可没胜算。”
臭鱼说:“乌合之众不足为惧,肥振东厉害不厉害,还不是让我一脚踹飞了?”
藤明月说:“那些人下来了!”
我抬头望上去,但见巨洞岩壁上火把晃动,炮手们放下长绳,正一个接一个下来。巨洞当中云雾浓重,四周漆黑,我们不敢打开头灯,只怕让那些土匪看见,躲在长得比人还高的地衣丛中,偷看对方的举动。
土匪们借助绳钩下来,他们留谁在上边也不放心,全部下到洞中。吴老六让手下带好绳钩,免得让人断了退路,又说肥振东不听九伯的话,一个人在前头追,也不见个踪迹,不知道是不是掉下来摔成肉饼了。
九伯说:“各人有各人的命,该死拦不住,只要不挡了咱们就好。”
吴老六说:“九伯,你看下边可全是朽木苍苔,什么也没有,不如回去分赃,有那么多金珠宝玉,也够受用下半辈子了。”
九伯说:“吴炮头,说句不中听的,你只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整套穿衣,论秤分金,据着个山寨,称孤道寡,便是快活了,眼界未免太窄。你若十分不肯去,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你们先到上边等我,我自去看个究竟。”
吴老六忙说:“九伯我可没那个意思,我们兄弟正要跟您去大开眼界!”
【9】
我们蹑手蹑脚跟在那些土匪后边,隐隐约约听到孟瞪眼和吴老六的对话,又见一行人手持枪支火把走进了浓雾之中,心中十分骇异。九伯为何如此肯定巨洞云雾中有什么不死之树?如果真可以颠倒乾坤长生不死,要钱有钱要娘们儿有娘们儿,想到想不到的全有,古坟中那些有蛇形头饰的枯骨,生前为什么自己不去,还要让戎人献来奇珍异宝?献宝之后走进来的戎人,又都去了哪里?
炮手头子吴老六大概同我一样,不是迷信这种事情的人,土匪们只是贪心,又怕九伯有个闪失,他们得了金珠玉璧后,除九伯之外,也找不到别的大买主来收。按说他们那些人不迷信,以九伯的见识,他更不应该迷信这个。仅凭供奉在金盒中的“仙虫”,怎会如此坚信?我看那个什么“仙虫”,根本是个要人命的东西,已经有多少人为之送掉了性命?
我这么一转念,手持火把的土匪们已经走进了茫茫雾中。
臭鱼低声说:“洞壁陡峭,没有绳钩可上不去。土匪身上带了绳子,不如跟上去,趁机抢过来。”
我说:“你我二人见机行事,能不惊动他们更好。”
臭鱼说:“如果他们上树升了天,咱还跟不跟去?”
我说:“上他妈什么天,放个屁崩天上去?”
臭鱼说:“你又不信了?”
我说:“我可从没说过我信,但是不看他一个究竟,我死也不能甘心。”
我有心要看看九伯他们会找到什么东西,但是之前从高处掉下来的时候,我看见雾中有光,不知是吉是凶,不想让藤明月跟去。但是她一个人落在这儿,处境更危险,我只好让她跟在我后边。
三个人捉了脚步尾随在后,不敢跟得太紧,唯恐打草惊蛇。洞底没有旋流,虽然雾气不小,但有脚步声和火把光亮,还不至于找不到那些人的去向。土匪们在交错起伏的树根上一直向前,但见雾中发出一片光芒,越是走近越觉得明亮。吴老六等炮手本来聒噪不已,见到雾中发光,一时鸦雀无声,谁也想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
第十九章 奇怪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