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人傻钱多速来【补齐】
对卫翼这个人,我感觉一直挺单纯的。
我爸是个在商场上打滚出来的,见过的狐狸比人还多,他跟我说过,有些看上去不容易相处不好接近的人,一旦处上了就是真心,有些看上去随和圆滑的人,朋友虽多,但是要真正跟他交心不容易。
原来在x大,卫翼和秦征就是极像又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跟秦征比起来,卫翼就更像平常人,成绩虽好,但不至于那么离谱,全面发展,喜欢社团活动,跟谁都能相处得很好——秦征除外。所以虽然秦征在所有成绩和评估上都狠超了卫翼,但是在人缘上远远不如他。甚至是在女生中,卫翼的支持率也比秦征高。也是这个原因,才让两人并称为经院双璧,两颗明珠。
卫翼这样的人我却看得挺多的,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觉得他对谁都好,但总有种应酬的样子,我爸说这样的人很容易骗了别人的心,自己却不交心。这么不划算的交易,我轻易不能上当。所以那时候对于这个人,我是敬而远之。
现在都还是。
但是这一回他的周到实在有些过了。
我和沈枫十一点五十五到金马,他比我们早到,看到沈枫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了声招呼,没有多说什么就领着我们上楼。
他订了包厢,又让我点菜。既然来了,也不好意思问了话就走,我把菜单交给沈枫让她做主,她的仇富情绪也很浓,点的全是将近四位数的菜。
卫翼今天衣衫光鲜,精神奕奕,又是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面不改色地听沈枫点了一桌菜,我觉得怎么着也得破五位数了。
“昨天实在麻烦你……们了……”卫翼微笑着说,“没想到a市治安这么差。”
我没忍住脱口而出:“你长得比较招贼。”
卫翼怔了下,摸摸脸。“怎么说?”
沈枫不客气地帮我说了:“人傻钱多速来。”
我低下头,咬唇忍笑,伸手戳了戳沈枫。
她回踢了我一脚,笑容满面对卫翼说:“你也算挺机灵了,知道找小琪。对了,你怎么知道小琪在a市?”
“她和秦征是同乡。”
沈枫故作诧异:“你知道秦征老家在a市?”
卫翼转过头看沈枫,笑得深邃。“秦征大名鼎鼎,a市人杰地灵,怎么不知道?”
“对啊,我前几天还在秦征家遇见你。”我见话题引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你跟秦征原来认识啊?”
“算不上认识吧,见过几面,不熟。”卫翼坦然笑道。
我说:“我还以为你们是亲戚呢。”
卫翼笑了:“哪里高攀得上。”
我听这话怪怪的,有点不是滋味的样子。刚好上菜了打断谈话,我向沈枫使眼色,问她该怎么开口问白薇。
沈枫瞪了我一眼,转头看向卫翼,假笑说:“我刚刚那问题问得白了,其实白薇也是a市人啊,你哪里能不知道。”
这么一说,我觉得更怪了……
刚刚沈枫问卫翼,怎么知道我是a市人。
卫翼的回答是,我和秦征是同乡。
就关系亲疏来说,不是应该回答,因为我和白薇是同乡吗?
怎么白薇反而被放到了最后?
感觉不只秦征对卫翼有敌意,卫翼对秦征也不怎么友善。沈枫和卫翼唇枪舌剑打机锋,我想得脑仁疼,决定了——先吃饭!
我果然不适合思考。
“卫翼,你这两天跟白薇有联系吗?”沈枫终于问到正题了。
卫翼抿了口酒,嘴角勾了勾。“有啊,怎么了?你也有事找她?”
“没什么,昨天听说她没有去上班,就顺便关心一下。怎么你都不关心自己女朋友的?”沈枫的微笑,是懒得掩饰的虚伪——我对她诚实的虚伪表示十分欣赏。
卫翼刚要回答,手机就响了,看了下来电显示,对我们抱歉笑了下,就走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沈枫恨恨地说:“这个卫翼,还是看他凄惨落魄的时候比较有好感。”
“这个可不可理解为,你既有同情心,又有仇富情结?”我没什么胃口地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感觉满桌金光闪闪。“你自己都是个富婆了。”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富婆,尤其跟你家对比。”
“可我怎么觉得你很爱我?”
“你家有钱是你家的事,你看上去很能激发我的同情心,这就够了。”沈枫这诚实的鄙视也让我很无力啊……
卫翼接完电话进来,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沈枫继续试探:“讲这么久,白薇的电话?”
卫翼瞥了她一眼,“不是,一个客户。”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冷冽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客户?”
我和沈枫愣了一下,脱口而出:“秦征?”
秦征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有些诧异,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说:“小琪,过来。”
长年养成的习惯让我立刻就站起身来,走到秦征身边,握住他的手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手机一直关机,我怎么打都打不通。”
秦征紧紧握住我的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直直盯着卫翼,神情冷峻。
卫翼也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裤袋里,与他平视,似笑非笑。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古怪,非常古怪,我却看不出端倪。沈枫安之若素地坐了回去,不紧不慢地吃菜,偶尔抬头瞥一眼,对于她的淡定和爱惜粮食,我也很欣赏。
我的手被秦征握得有些痛,轻轻挣了一下,他好像没有察觉,握着我的那只手指节微微发白,像在努力抑制着什么。
“卫翼,刚刚那些话我不说第二次,你好自为之。”秦征冷冷地说,随即拉着我的手要离开,我忽地想起一件事,停下了脚步,说:“等等!”
秦征回头看我,我回头看卫翼,说:“五千块,你还没还!”
卫翼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我揣上五千块跟着秦征出了酒店,沈枫表示浪费食物会遭天谴,坚定不移地留下来等菜上完,卫翼的纠结指数瞬间又飙升了几个百分点。
秦征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路沉默着上了的士,报了秦家的地址。
我低头看了看交握的手,又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秦征微垂着眸,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注视,偏转头来看我。
“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国庆才回来吗?”
“有点事,所以提前回来了。”秦征勾了勾唇角,给了我一个安抚的浅笑,“临时决定的,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今天早上刚下飞机。”
我掰着自己的手指加上他的,数了数,说:“我一共打了十二个电话给你。”
秦征反手勾住我的手指,十指交扣,轻轻摩挲我的手背,柔声说:“这次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
我终于体会到秦征往日的无奈了,一个人犯了错的时候如果认错太快,反而会让对方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像慢性咽炎的症状……
“所以你回来,是来找卫翼的?”我小心翼翼地问。
秦征眼神闪烁了一下,说:“不完全是。”
夫妻之间,是坦诚和信任比较重要,还是隐私和空间比较重要,这是个问题。我认真思考了一番,觉得目前我们的关系还停留在有实无名的初级阶段,虽然生产力快赶美超英了,但制度上还没有与时俱进,废除制度上的不平等和剥削,仍然只有靠自觉。秦征在这方面的觉悟显然没有我这个无产阶级来得高。
“卫翼被人扒了钱包,又被人碰了瓷,找我帮忙,我借了五千块给他,今天他来还钱的。”我有些郁闷地坦白从宽。
“我知道。”秦征揉了揉我的脑袋,微笑着说,“先跟我回家。”
这个家是他家不是我家。
秦征家里没人在,俩老一整天都会在学校,秦征让我在他房里休息,自己先进了浴室梳洗。
我这才发现,他这趟回来几乎什么行李都没带,果然是临时决定回来的。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我估摸着他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进厨房寻找可用食材给他煮点汤面垫胃。
等待水开的时候,我无比怀念金马酒店那一桌万元盛宴,卫翼看样子不怎么吃得下,沈枫一个人全包了,你说卫翼要是有点良心把那菜金直接包给我做利息该多好,这下子全便宜沈枫了,想想我都觉得蛋疼,强忍着打给沈枫让她吃不了兜回来的冲动……
“裆处是你咬分开,分开就分开……”
沈枫专用来电铃声把我炸了一下,我哆嗦地接了起来,“小枫枫……”
“周小琪,老娘帮你把剩菜打包回来了,还另外点了你最爱吃的三个菜,趁着热乎,你跟你奸夫在哪里,我给你送去,车费报销。”
矮油亲娘啊……
我这个姐妹跟我真是一路货色,心有灵犀到人神共愤!我泪眼婆娑地说:“我在秦征家,正在煮汤面,你快送上来吧,车费全额报销,你搭公车,18路直达我们小区,秦征家在a3座419。”
“周小琪,你太□了!一万多的外卖你让我搭公车送!”沈枫恶狠狠地磨牙。
我倒抽了口凉气。“沈枫,你这无产阶级一朝得势,剥削资本家比吸血鬼还狠!一万多,你真下得了手,你真开得了口……你知不知道这种报复性的阶级仇恨是阻碍历史进步的最大绊脚石!”
“滚!老娘这是拉动内需!”沈枫彻底被我妈洗脑了,坚定不移地认为一切浪费都是消费,一切消费都是拉动国民经济的第三辆马车,不遗余力地为推动经济发展做贡献。不同的是我妈花自己的钱品格高尚,沈枫花别人的钱□无良。
我熄了火,放弃吃平民汤面,准备等待一万三的外卖,深深以为借五千块给卫翼是我做得最划算的一笔买卖,高利贷都没这么暴利。这点外快总算暂时治愈了我被秦征伤到的幼小心灵。
正所谓小富由俭,大富由天,巨富由于不给钱,我竟然会同意报销沈枫的两块钱公交费,这实在说明我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也说明我仍停留在小富由俭的第一阶段,离巨富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基于我跟沈枫长达五年的交情和认知,她的仇富程度一点不比我轻,在我跟秦征之前,她还勉强把我当同一战壕里的盟友,自从我和秦征在一起,秦征又逐渐发迹,她就从不怎么拿我当自己人上升到不怎么拿我当人了。用她的话来说,秦征的就是我的,剥削我也就是剥削秦征,剥削秦征也就是拆资本主义的东墙,拆资本主义的东墙也就是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有利于先富带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我觉得沈枫能把所有行为上升为爱国主义,这实在是一种很牛逼的本事。
不就是打了个的吗……
秦征在浴室吹头发,门铃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我一边抓了手机一边走去开门。
在那么千万分之一弹指的瞬间,我按下了接听键,结果才发现是短信息……
沈枫华丽亮相,左右手各一大袋,每袋各五个大餐盒,平均每道菜价格过千……
这年头,物价太凶猛了……
“老娘手快断了,这个得报工伤……”沈枫把菜提到厨房,一屁股坐椅子上喘气,九月的中午,大热的天,她满头大汗地寻找空调遥控器。
“周小琪,开空调。”沈枫趴在桌上昏昏欲死,回头看了我一眼,不满地拧起眉毛,“手机上有艳照吗,看得那么入神?”
“啊?”我抬头看了她一眼,颇有些不是滋味地说,“沈枫,你别乌鸦嘴啊……”
打开过的短信息,是不能重新合上了,秦征到底会知道我看了他的短信。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隐私,不过就是白薇发来的两句话。
“我相信爱情没有过错,只有错过。如果当年你收到那封信,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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