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感慨完毕,下班了,回家。
  沈枫开着车到报社门口接我,我事先跟秦征说过会和沈枫出去吃饭,让他自己在外面解决了。
  “枫枫啊,其实我觉得你该找个男人了。”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她油门一踩上了路,嗤笑说:“你一怀孕就当自己是过来人了?”
  “没……这不是至少能找个男人陪你吃饭嘛。”我善意地说。
  “少来,一个人逍遥自在。爱找男人找男人,爱找女人找女人。”沈枫转了个弯,“吃货,晚上吃日料怎么样?”
  “你请客,你做主。”我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你这车坐起来真舒服。”
  “哪能跟你家男人的比啊。”
  “我家男人没你有钱。”
  沈枫哼了一声,凉凉道:“周小琪,你一定不了解你们家的财务状况。”
  我睁开眼睛看她,两眼放光:“难道你知道?”
  “道听途说加理性推测,秦征在汇市和股市至少获益八位数。”
  我很是费力地掰着手指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我咽了下口水:“我以为他的收入只有两百万……”
  “那些只是基本收益。我一个朋友也炒股炒汇,知道点底。听说之前秦征大量沽空澳元、英镑、欧元,一比一百的杠杆下,赚了至少几百万。后来又在低点反向操作,现在美元那么弱,澳元兑美元最低曾到0.6100,现在已经快1.1了,你说他赚了多少。真是闷声发大财啊……”她说着鄙视地瞥了我一眼,“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什么都不知道。”
  我泪流满面地挠窗:“他没告诉我呀……”
  “估计是觉得告诉你也没什么用,有那么多钱,你照样用山寨机。秦征眼光很毒,唯一看错的就是你,你品位低下,唯一看对的就是他。冤孽!”
  我觉得沈枫说话太毒了,让人委实伤情,于是决定还是保持沉默。
  在料理店我翻了请柬名单扫了几眼,果然有几个如雷贯耳的大名,还有那些挂在教学楼上的名字……我想起我们那高中,三栋教学楼都被冠名了,后来又被冠名了一个体育馆,唯一没有名姓的是据说花了八十万盖的公共厕所。高中那三年,八十万就成了厕所的代名词。我们历史老师几度表示,学校面积有限,再加盖是不可能了,好好努力,以后能回来给八十万正名。
  所以以后同学要上厕所就会说:“喂,下课一起去周小琪吧……”
  还不如死了算了,真tm三俗无极限。
  名单上除了那些如雷贯耳的大名,还有些十分眼熟的。
  “卫翼也去啊。”我顿了一下,“他现在做什么?”
  “这个我不太清楚了,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如果够大腕的话,采访他会比其他几个简单得多。”沈枫点了菜,掏出手机作势要打,我拦住她说:“算了算了,不要这么麻烦,到时候见了再说。”
  沈枫斜睨我,哼哼笑道:“周小琪,你很在意啊?”
  “在意什么?”我眨眨眼睛。
  沈枫笑而不语,“吃菜吃菜。”
  我不是很喜欢日本料理,比较热爱辣死人的火锅,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才算完,但是沈枫那种娘们显然不能理解我这种爷们的情怀,总是搞一些小资的做派,对此我表示鄙视以及鄙视。
  秦征对食物倒是不挑剔,在家里的话一向是我煮什么他吃什么,我的手艺不算好,但也不差,一开始煮砸过几次,他尝了一口,也不勉强自己的胃,默默吐出来,擦了擦嘴。后来成功从猪食上升为人食后,他就给我面子吃下了。
  不过我仍喜欢拉着他去吃麻辣火锅,我们那地方的人怎么能不会吃辣呢!他倒是能吃辣,但还是吃得很优雅,眉头紧皱,深呼吸着,额上布着层细密的汗,白皙的脸上一片绯红,淡色的薄唇色泽诱人,着实是秀色可餐……
  大一的时候我跟他套近乎只是看在同乡之谊上,如今回想起来,很有可能他自作多情了,也有可能是我的表达方式太容易让人想歪。那时候学校外面开了家正宗的麻辣烫,我很热情地邀请了秦征一起去光顾,第一次星期一他说要上课,第二次星期六他说有社团活动,第三次星期天他终于忍无可忍答应我了……刘备三顾茅庐也不过如此吧。
  我在各自的碗里加了满满三勺辣椒,一整碗红艳艳的像火在烧,映得他的脸色很是好看。我还有些心虚地问:“你不是不能吃辣吧……”他眼角抽搐了一下,淡淡道:“还好。”
  而后我热火朝天,涕泪满面,他面颊绯红,眼角潮红,我就愣愣就着他的美色吃得食不知味,他发觉我盯着他看,挑了下眉梢,微哑着声音说:“看什么?”
  我盯着他艳色的薄唇,傻傻说了句:“我突然发现你看上去还挺好吃的。”
  他听了,手抖了一下,默默地低下头,假装没听到。当时我很是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害羞了,跟沈枫一说,沈枫表示她完全能理解秦征“无语”的状态。
  “敢这样明目张胆、理直气壮调戏秦征的,估计x大只有你一个。”沈枫很是敬佩地看了我一眼,“周小琪,你真是奇葩。”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在天涯混熟了,才知道“奇葩”真不是什么夸人的话……
  色、欲熏心的初吻
  我和沈枫吃完日料又去逛了趟晓风书屋,买了几本孕妇必看的书。我特特问了下导购员:“有没有孕夫看的书?”
  导购员抽了下嘴角:“孕夫?”
  “就是孕妇的老公。”我如此解释。
  沈枫推着我走,“你以为你家那位会有空看这些书吗?周小琪,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有那么一刻两刻的,我心酸了一下。这话,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妈跟我说过,秦征好像也跟我说过,现在沈枫也这么说,天下之大啊……没人愿意照顾我吗?
  提着书袋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家里灯都没亮,秦征还没回来。我把东西放好后打了他的手机。
  “喂?”电话那边传来秦征清冷而略微低沉的声音,我一下就听出他喝了酒,声音里带了一丝醉意。
  “你还没回家啊,什么时候回来呢?”
  “今天有新同事加入,在外面吃饭,我晚点回去,你先睡吧。”秦征话刚说完,那边就有人大声插话,“秦征,老婆催了吧!”说完哄堂大笑。
  我忙说:“我不催你了,你别喝太多,就这样吧。”
  他应了一声,掐断了电话。
  男人在外应酬,女人总要给他点面子的嘛。我妈在外人面前给了我爸十二成面子,人人都羡慕我爸有个开明的老婆,不过回到家里就彻底证明了什么叫“男主外,女主内”了,一踏进家门,我妈就是女王,我爸对她千依百顺。
  成功的男人征服天下,成功的女人征服男人。我妈如是说。
  我洗过澡躺上床,捧了本刚买的书做睡前读物,这东西催眠的效果杠杠的,还没翻上两面我就眼皮打架了。关了大灯,只开了盏昏黄的床头灯,我看了下时间大概是快十一点,秦征还没回来。
  秦征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做过一场梦了。梦到我生了个儿子,因为太可爱了遭人绑架,我抱着儿子逃亡,被全国通缉。我悲愤欲绝,儿子的小手紧紧抱着我的脖子,我从十六楼跳了下来,打开滑翔翼,儿子对我说:“妈,你好像怪盗基德哦!”
  然后我就笑醒了……
  “做什么梦,笑得这么开心?”我脸上被人戳了一下,那手指带了丝凉意,在我脸颊上流连。
  我闻到酒气,睁开眼睛正对上秦征墨黑的瞳仁,流光溢彩。他没有开大灯,仍只有一盏床头灯照着,脱了外套,只穿着件白衬衫,领带被拉开了,扣子解了三个,露出诱人的锁骨,脸上因酒意而呈现淡淡的绯色。
  我咽了咽口水,说:“我梦到抱儿子逃亡……”
  他低笑一声,抬手按了按额角,“整天胡思乱想。”
  他已有三分醉意了,否则平日里不会笑得这么魅惑……
  “你去洗澡吧,我帮你泡壶醒酒茶。”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又被他按了下去,两只手扣着我的肩头,那张醉意熏然的俊脸一点点逼近,四目相对,我浑身僵硬。
  “周小琪……”他抵着我的额头,气息灼热,声音低低的,微微沙哑,像猫爪子在人心头轻轻地挠着,听得我瞬间荡漾了,弯起嘴角乐呵呵应了声:“我在。”
  “我知道你在。”他低下头,轻啄了一下我的唇瓣。像他那样冷漠得近乎冷酷的人,却有着异常柔软温热的唇瓣。我受不住美色的勾引,回吻他。
  作为一个吃货的舌头,它有着超强的分辨能力。我气息不稳地想:这个吻有红酒的味道,有啤酒的味道,靠,还有王老吉的味道!
  他咬了下我的舌尖,闷声说:“专心。”
  我:“……”
  在我的手爬上他的后背,差点脱了他的衬衫后,他却戛然而止,离开了我的双唇,哑着声说:“你睡吧,我去洗澡。”
  不负责任的男人啊……
  我缩在被窝里,泪流满面地咬被子。这样撩拨了人就去洗澡……
  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我被那一个热情的吻刺激得睡意全无,回想自己的初吻,好像比现在还更刺激一点。
  大三上学期开学的时候,我们从x大分校搬回了本部。那时候卫翼已经出国了,全世界都知道我周小琪在甩了卫翼后疯狂倒追秦征。我成了女生公敌,他秦征却是受害者。万圣节的时候,依照惯例,各院开派对的开派对,化妆游行的也有。沈枫扮成女巫,我被沈枫扮成死神,一身黑袍,手拿钩镰,青面獠牙。
  这种无聊又有趣的活动秦征从来不参加,但那一年我却看到秦征一身吸血鬼的装扮,忙兴冲冲地凑到他跟前去,他瞥了我一眼,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我敏感地察觉出他喝了酒,见他有些反常,害怕他是什么东西上身了,急忙尾随。我们学校的湖有个传说,每年都会淹死一个人,那年的名额还没填上,所以人人都有危险。
  我跟了一路,直到僻静无人之处,他才停下脚步回身看我,路灯映着他古怪的神色。“周小琪,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你还好吧……”我咽口水看着他,心里想他要真是鬼上身,我要怎么做才能驱鬼。
  秦征一脸复杂地看了我许久,又转过身继续向前走。我急了,忙赶上前两步拉住他:“你到底要去哪里?”
  他挣脱了,沉着声音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乡,你说这话太不够意思了!”我又死命扒住他,“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别想不开啊!”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想不开?”随即冷笑,“想开了又怎样?”
  天才也有天才的烦恼啊!我无耻地平衡了一下,开导他说,“想开了,我请你吃麻辣烫。”
  自打他认识我,那张英俊的脸上就不时出现不符合他冰山气质的抽搐表情。
  “周小琪……”他像是轻轻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在草地上坐下,我战战兢兢地陪在一边,仔细打量他的装扮,才发现不是吸血鬼,只是一身黑色西装而已。他脸色苍白,唇色却嫣红,体型修长,面容俊美,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像《夜访吸血鬼》里的男人。
  秦征闭着眼睛,背靠着大树,微仰着脸,眉心紧皱,许久之后才缓缓舒展开来,轻喊了一声:“周小琪。”
  我忙凑上前去,跪坐在他身侧:“我在!”
  他忽地睁开眼睛,伸出手揽住我的腰,一双清亮深沉的黑眸里闪烁着异样的情绪,渐渐逼近,渐渐柔和,声音里带了丝蛊惑的意味。
  “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傻傻看着他,作为老乡,我自然是喜欢他的,所以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他薄唇一勾,右手按着我的后脑勺,仰头噙住了我的唇瓣。我仿佛听到脑中一声炸响,他灼热的气息占据了我全部的感官,后脑勺上的手紧摁着我靠近他,另一只手在我背上游移,我还没回味过来,他又离开了。
  “秦……”秦征,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这句话我没能说完,他翻身将我压在草地上,又一次加深了那个吻。
  吸血鬼强吻死神,真重口味啊!
  末了,我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唇舌被吻得发麻,他发烫的脸颊贴着我的颈侧,灼热的气息喷在耳后,我听着他安静的喘息声,四肢酥麻酥麻的。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喜欢。
  他覆在我身上,不怎么怜香惜玉地压着我,我呼吸困难,推了推他。“老乡……你压疼我了!”
  他闷笑一声,翻了个身,侧躺着抱住我,下颚抵在我肩头,在我耳边轻声说:“周小琪,你赢了。”
  “啥?”我茫然地看着他。
  他环在我腰上的那只手微微收紧,让我更贴近他的胸膛。“我们在一起吧。”
  他说得好像是对我多大的恩惠似的……
  我恍惚想起大二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吃饭时悲愤地说:“他们都说我在追你!”
  他淡淡哦了一声,也没什么太大表示,后来想想,恐怕他心里也是那么想的,还以为我一边豪放,一边又故作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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