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第二章 (捉虫)
  楚歌很纠结,云烟刚才问她是不是应该让驸马知道她落水的事情,她怎么知道呀!
  而且自己的妻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做丈夫的,难道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
  怪不得楚歌觉得她卧床以来,总少了一点儿什么别的,原来是驸马不在身边。额……,楚歌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替真正的博姬公主感到惋惜,博姬公主临死前无缘见驸马最后一面,到时候不会变成厉鬼来找她的麻烦吧?
  楚歌打了个寒颤,连忙翻了翻博姬公主的记忆里关于驸马的那段,结果竟只找到了一些零星的片段,比如只是驸马的一个沉思的背影,或者他伏案办公的侧面,他离开公主府的身影等等,压根看不出博姬公主和驸马的关系是怎样的。
  楚歌囧了,若是博姬公主与驸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么她的记忆里必然充满了对驸马的不舍,否则怎么连个正面都看不见呢。
  看来郑珣是个不受宠的。
  按照陈朝的皇家制度,公主下降,驸马一家人便是公主的臣子,公主住公主府,不与公婆一起住,而且没有做媳妇的义务,不必伺候公公婆婆,但公公婆婆还得每天来向公主请安。除此之外,公主想什么时候让驸马留宿,就可以召驸马前来,而驸马是不能对公主提出留宿的要求的,否则会被视为大不敬。
  真是丧心病狂,看来古代关于公主下降的制度都差不多,怪不得没有谁愿意娶公主,这摆明了是请一尊菩萨回去供着。还好郑珣的父母早亡,否则楚歌都不知道该怎么扮演好这个角色。
  于是为了保障驸马的权益,陈朝的皇家制度规定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公主和驸马必须圆房,当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初一或者十五那天,公主刚好来大姨妈了呢?
  楚歌觉得自己太机智了,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你以为如何?”楚歌选择把问题丢给云烟,她不是正牌的博姬公主,哪里知道博姬公主会怎么做,但云烟肯定能揣摩出博姬公主想怎么做。
  “公主落水,虽有惊无险,但驸马回来,看到公主的病容,定会生疑。与其等到驸马亲自过问,不如事先告诉驸马。”云烟猜测公主还在为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而置气,所以不太想把此事告诉驸马,可主子不想,并不代表她们做奴才的也可以装聋作哑,那是失职。
  楚歌在默默观察云烟的语气,听得出,云烟每次说到“驸马”二字时,都是不咸不淡的,再看她劝自己告诉驸马此事,看来博姬公主是不怎么喜欢这位驸马的。连自己掉进了湖里都不愿跟丈夫倾诉,而且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去告诉驸马,这个驸马何止是不受宠呀,根本就像空气般稀薄的存在。
  要不是云烟刷了一下驸马的存在感,楚歌就快忘了这个人了好吗。
  “那就依你说的去做。”楚歌其实很想再多问一句,那这次驸马回来了,他要住哪儿呀?就算她霸占了博姬公主的身体,可她还没有履行妻子义务的打算。
  云烟见楚歌欲言又止,立即猜到了她的心思:“公主的身体尚未恢复,是否按照以往的规矩,在公主房间置一张小榻,方便驸马照顾公主?”
  公主生病,驸马是有责任和义务服侍公主的,公主初到安郡时,小病不断,夜里都是驸马守着公主的,云烟都插不了手。但那时可没有往房间放小榻的说法,即使公主过了病气给驸马,那也只能算是驸马的福分,她们做下人的也断然不敢有怨言。
  可自从一年多前,皇宫里来了人,把两位小主子接回了京城之后,公主便很少让驸马留宿了,若是遇到生病,也会让人放一张小榻在房间里,和驸马分床而眠。久而久之,便成了公主府的惯例。
  楚歌哪里知道那么多,博姬公主的记忆零零散散的,她不是原装进口的,一下子也翻不到她需要的信息。既然云烟给了她台阶下,何乐而不为呢?
  “好吧。”楚歌真庆幸自己是病人,云烟的这番说法更加坚定了楚歌觉得驸马和公主关系不好的判断,可怜驸马在公主府这么受气,连想和妻子温存的权利都掌握在别人手上。
  确定自己不用履行妻子的义务后,楚歌对未谋面的驸马好奇了起来,陈朝第一美男子,新科探花,源州州牧,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高富帅!想想就有点儿小激动呢。
  可惜娶了公主做老婆,否则该得多前程似锦呢。
  解决完驸马的问题,楚歌尚沉浸在即将得见驸马的期盼中,云烟见她发呆,以为刚才讨论之事触动了她的心事,便好心建议道:“公主,我看您今日气色不错,不如让人取琴来给您弹奏一曲?”
  博姬公主精通琴棋书画,但楚歌不精通!她知道博姬公主日常的爱好不是抚琴就是吟诗作画,可此等酷炫的爱好委实不是她一介凡夫俗子能迅速入手的!
  情急之下,楚歌立即以手扶额,佯装体力不支的样子。
  博姬公主本来就生得极美,一举一动都带着我见犹怜的风韵,更遑论楚歌的演技再烂,落在任何人眼里,只会急切的询问是否哪里难受,绝不会怀疑半分。
  云烟果然上当,当即不再提弹琴之事,而是扶着楚歌躺到了床上。
  安郡是源州的州府,相当于现代的省会城市。
  公主府与州牧府只隔着一个湖,三条街,两条巷子,若是骑马,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到。
  人人都当州牧乃一州之长官,即使不是个美差,也必定是一个肥缺,然这句话用在江南水乡那些富庶的州还好,用在源州,官吏们唯恐避之不及。
  陈朝建朝二十载,设十三州两府,两府分别为东都府和南都府,这两府是专门管理京城附近地区的行政机构,由高资格的亲王担任长史,但真正主管两府事物的是东都府尹和南都府尹。
  而十三州里,暂且不说哪个州最富庶,但所有官员肯定知道最穷的就是源州,十个官员有九个是不愿去源州上任的,剩下的那一个,不是年老就是体衰,经不起上任途中的长途跋涉。
  因此当今皇帝无奈之下,才把年轻有为的郑珣派往了源州。一来,郑珣是越国公的得意门生,源州军部和官吏有很多都是越国公以前的部下或门生,这样有利于郑珣办事;二来,郑珣熟知各地风土人情,又通晓一些天文、地理、水利和三门外语,将他派去边境源州,是再适合不过了;三来,博姬公主肯随郑珣去往源州生活,也显示出皇家对源州的重视。
  不得不说皇帝的决定是十分明智的,郑珣上任三年多以来,且不说源州风调雨顺路不拾遗,至少源州百姓家家户户都能吃饱穿暖,不再出现因为没吃的而抛弃妻子的事情。
  只有每天跟着郑珣办公的官员才知道,能取得如今这样的成效,是郑珣经常住在州牧府换来的。
  尽管州牧府和公主府相隔很近,但初上任的郑珣便马不停蹄的处理源州那堆积如山的公务了。源州确实有很多繁杂的事情要忙,无论是开垦荒地,还是引水灌溉,安置流民,都需要郑珣做最后的批复。然无论郑珣有多忙,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他都会回公主府住。
  州牧府的官员们不知情,纷纷以为郑州牧兼驸马和博姬公主鹣鲽情深,羡慕得牙都酸了。若换做他们,能娶到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妻子,只怕他们恨不得天天回公主府等待公主召唤呢。
  今天,州牧府当班的官员们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概由于三天前一群地痞不知怎的,和胡市里一批来置换物品的突厥人发生了嘴角,双方便打了起来。
  这可了不得,以前从未发生过类似事件,官兵立即把滋事的那些地痞抓了起来,结果那些地痞一口咬定是突厥人先挑起的事端。偏生那些突厥人不善言辞,把审问的官员绕得晕头转向,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最后又打了起来,连带着审问的官员被打得鼻青脸肿。
  后来,他们不得不把这些人以“恶意伤害朝廷命官”为由,统统关了起来。
  究竟是谁的错,该怎么判,他们依然没有进展,突厥那边昨天就派人来要人了,若是再给不出个一二三四五,突厥人冲动起来,那真是能要了他们的老命哇!
  偏偏这个紧要的关头,州牧兼驸马的郑珣郑大人,居然病倒了!
  早上他们还和州牧大人一块儿商讨了解决此事的对策呢,没想到事情讨论到一半,州牧大人忽然晕厥了过去,请来的大夫说是劳累过度所致,睡一觉就好。但以后须注意一些,长此以往,也会伤身的,得不偿失哇。
  州牧府坐班的一众官员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州牧大人也有累倒的一天,他们内心一面忏悔,一面下定决心,以后要主动帮州牧大人分担公务,因为像州牧大人这样肯为源州做实事的好官,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呀!
  等郑珣醒来的时候,只剩李郡守坐旁边了,其他的官员都去吃午饭了,李郡守让他们吃完了帮带两份回来,州牧大人身边可不能没人守着。
  当郑珣睁开眼睛看到李郡守的第一眼时,眼中非常难以置信。
  李郡守猛然对上郑珣的眼睛,恨不得跳起来大喊三声“阿米佛陀”,再烧一炷香,放一串鞭炮。
  “郑大人,你可算醒了!饿否?渴否?”
  “今天是哪一年哪一日?”郑珣的声音有些嘶哑。
  看来郑大人果然累得不轻,竟然连时间都不记得了。李郡守内心的愧疚又多了一分,“今天是嘉元十年十月十三呀。”
  嘉元十年,十月十三。郑珣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现在非常肯定,他重生了。
  重生在他还是博姬公主的驸马的时候。
  然身在公主府的楚歌并不知道州牧府的插曲,她吃吃睡睡很快过了一天,尽管日子过得还算惬意,但每天闷在房间里还是挺无聊的。无聊之下,她又翻起了博姬公主的记忆,想尽可能多的获取关于驸马的信息。
  可无论她怎么回想,她也只知道驸马郑珣与博姬公主成亲三年以来,确实很少回公主府,更多的,就没有了。
  楚歌哀叹了一声,然后安慰自己,公主和驸马应该不算亲密,那么自己只要在驸马面前表现得淡然一点,应该不会露馅的,大不了到时候情况不对再装死,这总可以了吧。
  就在楚歌左思右想之际,云烟的声音忽然在屏风外头响起:“公主,驸马回来了。”
  说好的不经公主召唤就不能回来呢?说好的十五才回来呢?今天才十三,搞什么突然袭击……
  ☆、第三章
  州牧府的官员吃饱归来后,见李郡守一个人忧愁的坐在堂前,州牧大人却不见踪影,不禁出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郡守也解释不清楚,郑珣问了一句现在是哪年哪日后,就火急火燎的走了,样子似乎很匆忙。向来公正严明遵纪守法的郑州牧,居然也有提前下班的时候!
  等到坐前堂的典吏慌张来报“州牧大人不登记就牵走了马厩的一匹马,并奔驰而去”之时,张郡慰的面瘫脸张大了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鸭蛋。
  因为州牧府里的马本就没有几匹,这些马主要用来送加急的信函,陈朝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以乘坐牛车为荣,至于马匹,在每个老百姓的观念里几乎都是用来拉货或者打仗的。所以郑珣之举,让同僚们难以置信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众人不免开始猜测,郑珣那么匆忙,肯定是回公主府了!因为他已经好久没回去了!
  一定是这样的!
  在郑珣的印象里,博姬公主仿佛对什么事都能处之泰然,她总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即使心中不悦,也会尽力掩饰,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不允许有人窥视她的内心,也不许她自己失仪于人前。
  成亲三年以来,郑珣只见过博姬公主生过一次气,那是唯一的一次,却不是因为他。而自从那次以后,她便很少露出笑容,甚至连跟他多说一句话,都仿佛要耗尽她的力气。
  曾经的博姬公主,是那么鲜活美丽的少女,即使他埋首于国子监苦读,他也能在国子监的每一个角落听到关于博姬公主传奇般的故事。
  他们说博姬公主曾命工匠做出了一架独弦琴,并用一根弦弹奏出一曲《歌尽梨花辞》,曲调婉转悠扬,意境凄美,被宫廷第一乐师誉为天籁之音,而其中的两句填词更是被京城的百姓广为传唱:
  花翩翩兮,蝶舞纷纷,美人如花兮,隔云端;
  风飘飘兮,白雪皑皑,零落成泥兮,香如故。
  他们说博姬公主的书法造诣集大家之所长,独创了属于她个人风格的“博体”,引得很多人争相竞仿,甚至有一段时间博姬公主的一字万金难求。
  他们还说博姬公主是仙女下凡,贞元三年的新年,传闻说博姬公主也会随帝后出现在鼓楼,当晚鼓楼城墙前便被挤得水泄不通,连只老鼠都钻不进去,那些人就是为了能看公主一眼。
  太多太多的关于博姬公主的传说萦绕耳边,以至于他都能倒背如流。但不知为何,博姬公主十二岁那年忽然沉寂了,再没有什么关于她的轶事流传出来,时人皆在猜测博姬公主是否遭了厄运,还为此感到惋惜。
  没想到三年后他再度听到博姬公主的名号,却是在殿试结束后的琼林宴上,皇帝亲自赐婚,把博姬公主下降于他,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全场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
  然后带着面纱的博姬公主现身御花园,与他一起跪拜领旨谢恩。她犹如九天之上的玄女美丽不可方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再然后她随他来到源州,他们也曾有过一段闻琴歌而知雅意的时光,她虽惜字如金,骄傲如孔雀,但她的眼底也会对他流露出关怀之色。后不知为何她有意无意的开始疏离他,很多事情他不问,她便不说。两人貌和神离,当初的恩爱好似黄粱一梦。
  郑珣只好顺着她的心意,尽量住在州牧府,即使回公主府,也是宿在白芍园,只为能够和她共桌一餐。
  郑珣的脑海里最近的记忆显示,距离自己上次回府已有一个多月,但两人却是不欢而散,博姬公主很平静的以“驸马有紧急公务在身”为由,变相的请他回州牧府住。
  若不是了解她的脾气,郑珣恐怕不敢再轻易踏入公主府。即使她没有表现出来,郑珣敢肯定她真的生气了,相反郑珣非但不觉得不好,还觉得她能对他生气,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可惜这一个多月来,州牧府大小事务不断,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回去陪一陪她。
  因为刚重生的缘故,他的脑袋还是一片混乱,现在他迫切想见到他的歌儿,似乎今天早上公主府才派人来告诉他几天前公主游湖落水,现在已无大碍,他又惊又怒,恨不得把前来报信的家仆打五十大板,再丢进大牢里关几天。
  他不知道前世的嘉元十年十月歌儿身上发生了什么,毕竟时间实在是过去太久了,久到他都不敢相信,那些血雨腥风,悲欢离合,宛如一场支离破碎的梦。
  公主府门前的守卫只觉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响起,未等他们探头查看是何人敢在公主府前策马,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扬起前蹄停在了侧门前,一个身影利落的翻身下马。
  他们正要出声喝止,结果看见来人高冠峨带,身穿紫色官服,腰间佩金鱼袋,生得风流俊雅,仪表超群,这不是一个多月没见的驸马又是谁?
  守卫甲乙急忙对郑珣行礼,郑珣对他们道:“将此马送回州牧府。”便转身进了侧门,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
  驸马前脚刚踏入外院,后脚就有家丁急急忙忙的向内院层层通报。
  楚歌好不容易在云烟和月烟的帮助下穿戴整齐,就听屋子外有人来报,说是驸马已经来到了白芷园。
  楚歌紧张得手心出汗,她已经没有时间去问为什么驸马今天会回来了,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博姬公主和郑珣之间的第三者,但博姬公主已死,她除了替代博姬公主活下去,还有什么办法呢?
  定了定心神,楚歌深吸了一口气,这时,云烟归置好梳妆盒里的首饰后,对楚歌说:“公主,想来驸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要将驸马请进内室吗?”
  楚歌下意识说道:“不用了……”看到云烟和月烟似乎有点被吓到,又补了一句,“我想到外室透透气。”
  楚歌才不是真的想透气,她害怕把驸马请进来后,她会紧张得喘不过气。
  云烟和月烟倒没有异议,于是月烟虚扶着楚歌,云烟先一步掀开帘栊出了内室。
  外室的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有牡丹花纹图案的地毯,踩上去柔软极了。
  因为外室没有烧地龙,所以四个角落里的炭火烧得正旺,面门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字画,右侧的桌案上,一只莲花造型的香炉正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待楚歌回忆着博姬公主平日里的姿势端坐在主位上时,绣有花鸟鱼虫的帘栊被挑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紧接着便进来了一位仪容俊美、紫袍广袖的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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