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西瓜味道相当不错,又用井水镇过,宋添财一个海碗不知不觉都吃完了。这个时候,听到陈桂枝这样说道,宋添财想起来了。早些时候,茶摊子上有来往的客商带了西瓜种子,宋添财知道就花钱买了些。
  宋家的地都种了粮食,陈桂枝就让宋大山去后山上开了两亩多田的荒地种了西瓜和向日葵。这个时节,也是到了该吃西瓜的时候了。宋添财想着陈桂枝带着宋小宝是不会去后山的,于是开口道:“娘,这西瓜是谁送来的?”
  陈桂枝笑着说道:“就你精怪,还不是你家大伯娘。你上次不是做了什么竹筒饭给大锁小锁吃的。大锁小锁回家就给学上了,桃子听了嘴巴馋了,你大伯就去后山砍些竹子。瞧着有个西瓜开了,一看都熟了,这才摘了两个,给我们家送一个,自己家留了一个。”
  宋大山开口道:“这西瓜个可真大,皮薄馅甜,当初卖种子的人还真没说大话。本来,依着我估算,这西瓜还得十天左右才能熟呢。你看村子里的瓜哪家熟了?
  要是知道熟的早,也不至于坏了一个瓜。”
  农事宋添财还真不懂,但他知道他家西瓜熟的早就是商机,先上市的瓜价钱肯定要比后来的后。不过,这天要是不下雨,他们还得下地干活,倒是没得给宋家众人增加负担。看来,他是商人做久了,眼里看到什么都要盘算着怎么赚钱,怕真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吃了西瓜,宋添财把半个空西瓜挖出两个洞,然后,对着宋小宝招招手。宋小宝还不知道他无良老爹打得什么坏主意,还天真无邪的就小跑了过去。睁大眼睛看着宋添财帮着他脱了小衣裳,留着个小兜兜和小内内。然后,把两只小肥腿套进去,穿了个西瓜皮裤子,还把另半个西瓜皮倒扣到宋小宝的头上。
  宋添财帮着宋小宝拎着底下的西瓜裤,西瓜太郎宋小宝新鲜出炉。陈桂枝看着儿子这么淘气,再看宋小宝穿西瓜裤戴西瓜帽的小可乐样,捂着嘴巴直笑,宋大山也跟着傻乐。
  赵言修瞧着耍宝的两父子,又想捂眼睛了,他只能说,他大哥又犯二了。
  宋小宝很喜欢自己的新造型,跑到陈桂枝面前兴奋的问道:“奶奶,奶奶,我变成了个瓜瓜了,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我大孙子最好看了。”陈桂枝笑着摸了摸宋小宝头上的西瓜帽,怕他戴着重,一抬才发现,宋添财已经把里面的瓜皮刮下一层倒是不会压着宋小宝。
  宋添财在后面故意说道:“我要吃西瓜,把小宝这个大西瓜吃了。”宋小宝乐的直跑,跟他爹玩起了捉迷藏。可惜,宋添财手一松,西瓜裤就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宋小宝立马伤心了,扁了扁嘴,差点要掉了金豆豆悼念他还没玩够就碎了的新衣裳。宋添财马上化身好爹爹,又是扮猪八戒,又是陪着玩,才让宋小宝忘记了西瓜衣裳的事情。累了半死,宋添财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又挖了坑给自己跳了。
  ☆、第90章 借钱
  给宋小宝和宋添财这对父子一闹呵,宋家的气氛瞬间就好了几倍,连心里憋着事情的宋大山也开怀笑了一场。赵言修瞧着宋添财耍宝,笑了好几次,总算把回来前的那点小尴尬小别扭给忘记了。
  晚上的时候,宋添财闹着要吃烧烤。早先宋添财就有这打算,去镇上打了两个铁架子和铁网回来。冬天天气冷,烧烤出来的东西还没吃几口就冷了,味道也就一般般,还不如吃火锅。宋添财弄了一会就没了性子,回头把东西堆墙角再也没用过。
  但在夏天却没这方面的顾虑,宋大山被陈桂枝指使着搬铁架子烧木炭,宋添财和赵言修就把家里的五花肉切片放料腌制上。宋添财很遗憾夏天没人杀羊,吃不到羊肉串了。不过,家里还卤了猪蹄,刷了蜂蜜烤了吃也照样不错。
  菜地里现摘下来的茄子,豇豆,韭菜,洗干净,切成片切成段,调了料备好。等烤的时候,宋小宝有现成的不吃,非得自己去烤。陈桂枝有怕他烫着,追着后面不让去,祖孙两个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意让。
  宋小宝人小,有杀手锏,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陈桂枝,学着平时宋添财耍宝的样子对着陈桂枝拱手哈腰道:“奶奶,就让我烤一个,一个,好不好。”小肥手伸出一个小指头晃悠。
  陈桂枝坚决不允许,宋小宝跳到宋添财背上,和他老爹撒娇去了。这个家里,一般能让陈桂枝改主意的除了他爹就是他师傅了。不过,赵言修这些天,天天抓着宋小宝蹲马步,平时再好说话不过的一个人,在教宋小宝功夫的时候却是最实实在在不过的严师一枚,一点不含糊。所以,在宋小宝心里,能跟他愉快玩耍的亲爹就是最佳人选了。
  可惜,宋小宝注定要失望了,一旦陈桂枝固执上了,宋添财也只有退步的分。毕竟,中年妇女唠叨起来,真能把人的耳朵给磨穿了,宋添财表示,他真不想以身试法。
  好在很快五花肉就烤好了,闻着肉香味,宋小宝这个小馋猫立马狗腿的投奔他奶奶,强烈要求投喂。陈桂枝怕众人光吃烤肉腻味,还烙了博饼,拌了黄瓜丝,卷了烤肉吃。
  烤猪蹄很劲道,除了长了小米牙还不能啃大骨头的宋小宝,其他人吃得都很嗨。只有宋小宝抱着一小口猪蹄啃了半天也只留下个牙印,都快伤心的哭了。最后,还是赵言修帮着用刀把猪蹄片成薄片,喂了宋小宝吃。瞬间,赵言修在宋小宝心里的地位直线上升,宋小宝表示,再也不要和那个只会嘲笑他啃不动肉的坏爹一块玩耍了。
  这顿饭吃下来,最有想法的却是一直没出声的宋大山。别看他不说话,可他眼睛都扫着宋添财和赵言修呢。以前没注意,刚刚看了一下,宋添财烤肉,赵言修在一旁搭手,很自然的就给宋添财嘴里喂东西,那亲近的模样,宋大山觉得他和陈桂枝年轻都没坐得这么近过。
  越看越可疑,宋大山心里几乎都快确定心头的想法了,准备晚上一定要好好和陈桂枝说说。儿子就是娶了个男媳妇,只要过的好,他们也不会太拦着。让陈桂枝给宋添财说说,让宋添财别担心他们两个老的接受不了,在家也躲躲藏藏的,这不是委屈人赵言修没名没分的吗,太不应该了。
  吃了烧烤,陈桂枝担心这东西不抵饿,又回屋把宋添财带回来的枣子蒸熟,去皮去核,和在面里,加了蜜和糖,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锅里蒸。
  准备把这枣泥糕给宋添财他们做宵夜,剩下的就明天早上就着白粥吃。还没等枣泥糕蒸熟,宋家的大门就被“咚咚咚”的拍得门板都在震动了。
  天已经黑了,宋家都准备洗洗睡了,这个时候,有人来这么敲门,宋家人心里有些担心。宋大山想去开门,被宋添财拦着了,他走上前,赵言修在后面跟着。到了门前,大声问道:“谁啊?这么晚了来宋家可有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呜呜的哽咽生,冯四凤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姐,大姐夫,开开门,救救我当家的吧。”
  听见是冯四凤的声音,宋添财倒是想直接把人关在门外当做没听见。可宋大山听着冯四凤的哭诉,倒是眼疾手快的把门开了。一开门就瞧见了神情憔悴,风尘仆仆的冯四凤带着自己的大儿子陈智富站着,两人眼睛都是红的。
  一瞧见宋大山,冯四凤自己哭着,瞧着呆头呆脑的大儿子陈智富,立马下手拧了他一下。陈智富好像醒了过来似的,对着宋大山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哭喊道:“大姑父,救救我爹吧,我爹被人打了,在镇上的医馆,大夫说要是没有五十年的参给他吊气,怕是保不住命了。大姑父,求你救救我爹。”
  宋大山一听这话,赶紧扶起陈智富,开口道:“智富,你别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说清楚的,我这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啊。”
  说这话的时候,宋大山朝着宋添财看去,好似对着眼前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陈桂枝在厨房闻声走了出来,冯四凤瞧见陈桂枝,立马提着裙子小跑过去,面带急色的对着陈桂枝道:“大姐,你救救永乐吧,他被人打了,现在在医馆,大夫说没有五十年的参,他就没命了。可我家的情况在哪儿,哪有什么五十年的参呢?大姐,你家有银子,永乐是你的亲弟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桂枝一听,吓了一跳,两个弟弟再不争气,毕竟是她的一母同胞,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一刀两断。现在一听陈永乐危在旦夕,陈桂枝哪还能坐得住,心急火燎的,对着冯四凤道:“四凤,你别急,这就带我去看看。”说着拉上冯四凤,就要宋大山驾牛车去镇上看个究竟。
  宋添财却在这个时候出声道:“娘,你拿什么去救人,你有五十年分的参吗?这是陈家人的事情,咱们搭把手也不是不可以,但却不能什么都包揽在身上。你和爹辛辛苦苦了大半生,也不过是攒了十几亩地。人参什么价,就是把家里十几亩地卖一半,也不够买的。难不成娘你想把宋家的家业卖了去救小舅舅,再说,这事到底如何我们也不清不楚的,就要我们拿银子。这银子难不成是大风刮来的,你这心也忒急了不是。”
  冯四凤听着宋添财的话眼睛都快瞪出来的,愤恨的看着宋添财道:“旁人都道你仁义,我看你就是个黑心肝。能给不相干的人送米送面,亲舅舅都快死了却都袖手旁观,真是再没有比你更黑心肝的了。你家有钱哪个不知道,不过是一根参,就和我们哭起穷来,你那茶摊子一天都挣好几百个大钱,银子多了海了去了,不过是一个参,却在这推三推四的,真是应了那句话,有钱的都是心狠不仁的。我今个算是瞧见真人了,大富,跟娘走,谁让你爹没修了个好姐姐,人家不乐意救命,咱们求人的还能怎么办。”
  陈桂枝和宋大山脸色忽的一变,刚刚宋添财那番话,其实这两人一听都觉得过了。人命关天,他们家又不缺这几个银子,自然是救人要紧。可他们两手上都是宋添财给的银子,自己的私房却是没多少。买根参还真买不起。
  儿子这么说了,他的银子自然不好动,陈桂枝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弟弟去死。只想着和宋添财好好说说软话,毕竟,宋添财是她儿子,她心里明白这是宋添财不高兴陈家待她这个娘的态度和做法,才这样说的。
  只有她开口求情,她儿子出出气也不会拦着了。可冯四凤这么一说,依着宋添财的脾气怕是不会罢休了。
  果然,宋添财冷笑道:“真是好笑,我生重病奄奄一息,我爹娘上你们门去借银子,不知你这有情有义的舅母借了我爹娘多少银子。我把话放着,当初你就是借一个大钱给我爹娘,你今天来借,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不会少了你银子。怎么,只准你们不借银子给我见,对我见死不救,就不兴我们也这么做。你今天上门之前就该想想自己做过的好事,我做人最是公道不过,你们当初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还你们。”
  这话一出,院子中的人脸色各异,冯四凤直接僵住了脸,说不出话来。陈桂枝和宋大山这才记起这么一出,当初宋添财重病在身的时候,陈家兄弟两家可是没拿出一个大钱出来。风水轮流转,现在陈家遭殃了,上了宋家门开口借银子。难不成只他们陈家人命是命,宋添财的命就不是命吗?
  陈桂枝听了宋添财的话,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儿子当初病得那样重,娘家兄弟没个帮忙的。刚刚冯四凤找上门来,她光顾着担心,却忘记儿子曾经受过的苦了,这娘做的太差了,可要伤着儿子的心了。难不成只准她兄弟不帮她救儿子,不准她儿子不去救她兄弟,这都是命,一报还一报,可她刚刚差点就要埋怨儿子意气用事了。
  想到这儿,陈桂枝立马开口道:“添财啊,你说的对,你舅舅舅母当初没借过银子给咱们家应急,今天你借不借娘都不会说你什么的。这都是他们的命,要怪也要怪当初他们做事太绝,你今天像怎么做就怎么做,娘绝对没二话说。”
  宋大山也没了声音,儿子就是他的逆鳞,当初,他们为了宋添财求上陈家的门却没借到一个大子。宋大山就是再好心,要说心里一点意见也没有那时骗人的。现在宋添财拿这事说话了,宋大山也挑不出儿子说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冯四凤这回却是没了来时的底气,脸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马上捂着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嘴里凄凄惨惨的说道:“大姐,大姐夫,都是我不好,眼皮子浅。瞧着家里人多地少,老老小小,用银子一贯都是扣扣索索的。当初不是我不想借钱给你们,实在是家里的银子本就不多,婆婆年岁又大了,这要有个万一,我们手里总得留些银子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要是永乐有个万一,我们家的顶梁柱就没了,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四口啊。大姐,大姐夫,我给你们跪下了,都是我的错,求你们救救永乐吧。要是你们心中有气,打我骂我一顿,我都受着,我活该。只要你们救了永乐,我给你们当牛做马也行。”
  说完,就“啪啪啪”的打自己耳光,边打还边道:“是我嘴巴坏,我眼皮子浅,我该打。”
  这么一弄,陈桂枝和宋大山就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冯四凤在人前可都是梗着脖子看人的,现在却低声下气的哀求着他们。再看看哭的眼睛都肿了的陈智富,宋家二老为难了,求救的看向宋添财,脸上就差写着给让宋添财给拿主意了。
  宋添财站了一会,瞧着有人往宋家伸头伸脑,冷哼了一声,对着冯四凤道:“行了,别杵在外面了。都进屋去,你把该说的说清楚,能不能帮,该不该帮,我心里自有主意。”
  冯四凤瞧着宋添财的模样也不敢再说什么,带着陈智富进了屋子。等众人坐定,宋添财开口问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舅为何会被打了,这些打小舅的都是什么人?这些事情你一五一十的都给我说清楚,当然,你要有信心能说个让我听不出来的谎话来也是可以的。但你最好能祈祷你能瞒一辈子,不然,我自会有手段让你后悔。”
  宋添财的手段这些日子冯四凤可没少听说,她自己以前可还曾实实在在的吃过苦头的。现在又有求宋添财,自然不敢再耍花枪,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陈家村和冯家村因着两个村子靠的近,原本理应处得不错的。可事实上却是两个村子略有点水火不容的趋势,一个不和就来个全武行。特别是冯家村在上游,陈家村在下游,用一条大河里的水。
  平时吃的井水倒是好说,可这农田上的农用水两个村子都是用这条河里的。风调雨顺的年景两个村子还凑合,一旦老天爷不给力,旱了涝了,两个村子总是要为了这条河闹上一闹。
  闹得小就吵上一顿,闹得大就打上一顿,一年到头就没个安生的时候。今年夏天老天爷接连不下雨,这条河的水位也下降的厉害。冯家村眼瞧着老天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赏脸下雨,心里急了。这河里的水用一点就少一点,哪经得住两个村子用,有那田地多人口多的人家就直接在上游堆起了坝,垄断了陈家村中河里的水。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第91章 抢水
  陈家村的里正带着村子里十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声势颇大的去冯家村交涉,让冯家村里正好好管管这事。一旦缺了水,陈家村的庄稼可就得干死。农户人家没了粮食,这不是要逼死人吗。
  冯家村的里正还算明理,带着人就要把那水坝给放开了,可却遭到了冯家村子里一些人的抵抗。他们和陈家村可没什么交情,恨不得两看两相厌,现在河水下降的很快,自己村子都不够用,哪还能顾得上陈家村了。
  再说,陈家村村子里也有几个池塘,家家户户几乎都打了井,让他们打井水浇地不就行了。反正这些人找各种理由就是不让陈家村人把坝开了,陈家村众人哪里肯依,两边开吵了起来。
  冯家村的人更横,吵着吵着就动了手,陈永乐和陈家村里正是未出五福的堂亲,这次也被陈家村里正叫上去壮壮声势。可没想到却和冯家村人真打起来了,他本来没怎么出力,可不知哪个没长眼的,打人打红了眼,一铁锹铲上去,打中了陈永乐的后脑勺,当场就见血了。
  陈永乐一倒下,众人惊觉不好,通通停下手来。冯家众人一瞧有人被打的快送命了,心里也怕了,把手里的东西一扔,一哄而散,全都跑了。留下陈家村的人赶紧抬着陈永乐去了镇上看大夫。
  冯四凤在家也被人送了消息,赶紧跟着陈永常去了镇上守着陈永乐。没想到,去了医馆才得知,陈永乐不大好了,大夫说得用根五十年份的参吊口气,说不准能把人养回来。
  可那人参本就贵,更何况是五十年的,即使是几片人参干也得五十两银子。冯四凤手里是有些银子,可加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两。本来回去想跟陈永常借银子的,可惜,刘秀贞表示她刚刚给陈智荣看了个媳妇给了聘礼,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银子了。还是陈永常私下偷偷的送了二两银子过来。
  可离五十两银子还有段差距,冯四凤去和高老太说,高老太一个激动自己晕倒了。请大夫来看,到现在还没醒,这银子是指望不上了。看着陈家众人是拿不出银子了,冯四凤又去了冯家村逼银子。
  冯四凤去找了冯家村里正要他赔汤药费,这人是他们打的,自然要他们来看病。可冯家村众人赖得比谁都干净,都道不是自己打的。陈家村人也没个看清楚的,冯家村人也不会自己招认,凶手拿不到,就一个个扯皮,不肯出一个大子。
  不管冯四凤怎么威胁哀求,人家都能充耳不闻,甚至冯四凤去捂着胸口装死,也被人抬着扔出了骂她不要脏了自己家的门。冯四凤气的要死,想回娘家借些银子应急。可平时和她没怎么闹过的搜子弟媳一瞧见她进门就挂了脸了,还未等她开口说借钱,一个个就摔鸡打狗的指桑骂槐。
  冯四凤脸皮可算厚的,愣是顶着这样的冷眼说出了借钱,两个兄弟尴尬着,嫂子和弟媳妇却是闹了起来,直接道没有。她娘帮着她说了一句,嫂子弟媳妇立马哭天抢地,拉着孩子要回娘家,她娘一看孙子哭了,立马就不出声了。
  一个大子没借到,还受了一肚子气,冯四凤最后没法子了,才被刘秀贞提点着来找宋家。至于陈桂月家,她不是不想去,实在是杨百全的日子过的太苦,她去了也是白去。
  要是没有先前的事情,说到借钱,冯四凤头一个来的就会是宋家了。宋大山心软,陈桂枝心善,陈家又是陈桂枝娘家,冯四凤不用想就知道,她要开口借银子必是能借到的。甚至这银子说是借,还不还都无所谓。
  可自从宋家上次和她们闹翻了之后,逢年过节都不去陈家了,冯四凤就心里犯嘀咕了。再有先前高老太的事情,陈桂枝差点就和她们闹上公堂了,这事让冯四凤气的跳脚,恨的要命,可也对陈桂枝渐渐的含糊起来,不敢再多惹宋家。
  好在陈永乐总是陈桂枝的亲弟弟,还有高老太在,求上门去,宋家又不缺银子,怎么也得借些银子给她应应急。她又不是去要,是借,她们会还的。
  先前看着宋大山和陈桂枝一脸着急的模样,冯四凤心里生足了底气,可偏偏宋添财提起了往事,把两家的遮羞布一掀,让冯四凤自打嘴巴,却不能不厚着脸皮求救。
  宋添财听完这话后,半响才开口道:“小舅母,你家该是有八亩地的吧?怕是要七八两一亩,卖几亩地加上你手上的私房怕也尽够了吧。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我们宋家也是农户人家,一下子拿那么多银子出来也不大方便。你先卖上几亩地,少个十两八两的,我就代我爹娘给你出了,也不要你还了。就当还了当初姥姥的那二两银子。”
  “不行,那地可是陈家吃饭的命根子,卖了地大富大贵以后怎么娶媳妇,我们一家吃什么?添财,你行行好,帮帮舅母吧。舅母知道以前错待了你,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就抬抬手帮我们一把吧。你家这家大业大的,拔根汗毛都要比我们大腿粗,就一根参,你就救救你舅舅吧,也不要一根,就几片,就几片。”冯四凤立马否决了宋添财的提议,又哀求道。
  宋添财看也不看冯四凤,眼睛看着茶杯,开口道:“我是有银子,可这是我辛辛苦苦,一点一滴的赚回来的。不偷不抢,不坑不骗,我赚的心安理得,用的无愧于心。而我的银子凭什么要给你用?我就是有再多的银子,那也姓宋,跟你们没一个大钱的关系。我凭啥帮你?凭你对我们宋家年年的挑三拣四,凭你们对我的见死不救,还是凭你们对我娘这个做大姐的看不上眼。你们可对我没半点贡献,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的银子给你你们用?”
  冯四凤一噎,赔笑的说道:“添财,我知道我以前错了。可你舅舅那好歹是一条命啊,他对你的是关心的,是我眼皮子浅,心气高,开罪了你和大姐大姐夫。我给你们赔礼道歉了,你们大人大量,原谅我吧,不要跟我计较了。”
  宋添财冷笑道:“道歉有用,那捕快可就都会没饭碗了。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受,我心眼小,最不习惯以德报怨。瞧着我娘和我姥姥的面子,我可以借你四十两银子给你。但你得把你那八亩地的地契押在我这边。等你们什么时候把银子还上,什么时候这地契就给你们。你们也别想着拖我的银子,等我小舅好了,你们一年还不到五两银子,我就卖一亩地出去。反正宋家村我住不久,等我搬走之前,你们敢有一点赖账,我就把你们地给卖光走人。”
  冯四凤哪里愿意把自己家的地押出去,刚刚还想说什么,宋添财挑着眉道:“你要是不乐意也行,立马给我滚出宋家去。我还不乐意花这四十两银子呢,毕竟这银子我借给别人就有利息拿,给你们却都是白搭。你爱拿不拿,我还真不乐意多这事。”
  冯四凤看看宋大山和陈桂枝,发现这两个人都低着头,不做声也不看她。心里明白他们这是表示给宋添财全权做主了,再不乐意,冯四凤还是同意了。让赵言修和陈智富一块去拿地契,等地契到了宋家,立马把银子给冯四凤。
  驾着牛车,大半个时辰赵言修就回来了。对着宋添财点了点头,宋添财把早就点好的四十两银子给了冯四凤。宋大山和陈桂枝跟着出去,陈桂枝趁着宋添财在屋子里,偷偷的塞了十两银子给冯四凤。
  她叹了口气道:“我是最明白家里人生命垂危借不到银子的感受了,永乐是我弟弟,多的我是没有,可这十两银子你拿着给他买些补品好好补补身子吧。当初没跟你们借到银子的时候,我心里发狠,道有一天你们就是跪到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可现在却发现我心还是软了,不过,我也是做娘的,容不得旁人轻贱我儿子。这是最后一次我给你银子,以后,你就是跪死在我家门前,也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一个大子。别道我心狠,你们要有一点良心,我们两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说完,不等冯四凤再说什么,把她们母子送上了专门在村子里喊的牛车送她们去镇上。天色已晚,她们身上还揣着银子,陈桂枝就让宋大山在村子里喊了两个老实可靠的夫妻给了银子驾着宋家的牛车送她们去镇上的医馆。
  本来是宋大山去送的,可陈桂枝怕宋添财不乐意,也就临时改了主意。宋添财这个做儿子的能不计前嫌的借银子给冯四凤,做得已经够多了。是他们做父母的没能耐,还老是心软给自己儿子拖后腿,陈桂枝这么想越发的没了底气,这才更不想逆了儿子的意。
  今天听着宋添财说的那些话,陈桂枝这个做母亲的是既愧疚又难受。当初这些人都是怎么对她的,她怎么这么没记性呢,也难怪她儿子对她和宋大山两人恨铁不成钢了。可要她真看着自己亲弟弟没命,陈桂枝又实在做不到,想到以前宋添财问过她的话,陈桂枝只觉得难怪旁人拿她不吃劲,实在是她自己不争气啊。
  宋添财睡在自己床上心里闷闷的,他最讨厌那些别人打左脸还把右脸送过去打的贱人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做了回贱人,冯四凤那样待他家待他家人,他还特没血性的借银子给她,真是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这事他做得忒难受了,心里快郁闷死了。
  赵言修对他大哥那是相当了解,一看他大哥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肯定是生闷气了。他端了杯水进了他大哥的屋子,果然瞧着他大哥躺在床上不动弹装壁画呢。
  赵言修想想脱了鞋子也学着宋添财样子并头躺在床上,宋添财的床是新做的。这屋子以前是宋大宝的,床不大,宋添财睡不习惯。等手里有了银子,就去镇上花了十几两银子买了几张大床回来,给宋家人都换了新床。
  这床当初算是很贵了,但却是很不错,比如现在,赵言修和宋添财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也不显得挤。不过,一个大活人躺在自己身边,宋添财还是知道的。只是心里闷,不乐意开口罢了。
  “你说你大哥是不是特犯贱啊,人家就没待你大哥和宋家众人好过,有事求过来,我还傻子似得拿银子,我看我脑子是浆糊了。”宋添财略带憋屈的口气的自嘲道。
  赵言修看看宋添财,开口道:“大哥,我知道依着你的性子,出这笔银子心里肯定不痛快,可这笔银子却是不能不拿。毕竟,婶子和宋叔都不是心狠的人,借了银子,人有没有事,他们都能有个心安。可要是没借银子,人正好没了,以后叔叔婶子就得背上良心债了。再说,你还有亲姥姥在世,陈永乐真没了,说不准就是两条命,大哥你看着最是爱计较,可心却是最软的,背负不了人命。”
  赵言修的话虽然不多,可句句戳中宋添财的心尖,他能背地里整人,也可当面打人脸,可却不会把人弄死了。真不到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下不去那个手。虽然显得矫情,可对于人命,宋添财是敬畏的。
  陈永乐是陈桂枝的亲兄弟,陈桂枝还有个老娘在世,宋家要真没银子,出不了银子,陈桂枝和宋大山顶多感慨难受一下就过去了。可有银子有能力却袖手旁观,依着宋家二老的是非观非得把他们自己给憋病了。
  宋添财自认不是什么烂好人,可这笔银子要是不借出去,之后的代价却显得尤为的麻烦。所以,即使再不乐意,宋添财还是出了这笔银子。
  赵言修瞧着宋添财还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心疼。他和他大哥从表面上看肯定是他更好说话些,可赵言修自己知道。必要时,他下起狠手肯定比宋添财的要狠。
  他大哥手段城府都不错,就是唯独少了心狠,不过,若不是这样,赵言修觉得自己也不会这么信任喜欢他大哥了。看着还在跟自己生气的宋添财,赵言修回想起宋小宝每次抱着他颈子拍拍他后背的模样。慢慢的靠近宋添财伸出手,拥着宋添财,拍起了他的背。
  宋添财胸膛贴着赵言修滚烫的胸膛,忽然僵硬的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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